嵘色色色
嵘色色色
说起来挺有意思，我们这代人，好像总活在别人的“色卡”里。小时候，大人指着画册告诉你，天是蓝的，草是绿的，太阳是红的。那时候，世界简单得像一块调色板，泾渭分明。可等你长大了，真走出门去，站在傍晚的山头上看——那天边一抹，是蓝吗？掺了灰，透着紫，还晕着点说不清的橘。你忽然就愣了，原来颜色这玩意儿，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主。
这让我想起老家后山那片野林子。春天去，满眼是嫩生生的绿，可你蹲下来细看，新芽尖儿带着鹅黄，老叶子背面沉着墨青，阳光从缝隙漏下来，又把地上的苔藓照成金茸茸的一片。哪里只是一种“绿”呢？那是千百种绿在喧哗，在流动，在互相较劲又彼此成全。这大概就是“嵘”吧——不是单一的颜色，而是各种色彩堆积、交错、隆起，形成的那种丰富到有点“闹腾”的生命气象。
过日子不也是这样么？社会给你贴标签，成功是金色的，安稳是灰色的，青春是亮粉的。可你真按这色卡去涂自己的一生，总觉得哪儿不对，憋屈。我有个朋友，辞了银行的金饭碗，跑去搞陶艺。头两年苦，作品卖不掉，手上全是泥巴和裂口，日子灰头土脸。可你看他现在，聊起烧窑时釉色变化的那种眼神——窑变那一刻，钴料、铜红、铁锈在高温里流淌交融，最终呈现的色彩，完全无法预料。他说，那感觉就像在等待一个奇迹。他脸上的光，可比当年坐在银行柜台后面时，要生动、要“嵘”得多了。
所以说，人生的色彩，怕的不是复杂，而是单调。怕的是被规训成一张标准色卡，从此不敢越雷池半步。我们总追求某种“正色”，害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中间色、过渡色。可你想啊，最美的朝霞和黄昏，不都是光谱搅和在一块儿才出来的么？那些最打动人心的作品、最鲜活的灵魂，往往都是“杂色”的，是经历了各种“釉变”才得来的独特纹理。
当然，我可不是怂恿大家都去辞职搞艺术。这“嵘”字，未必非要轰轰烈烈。它可能藏在你日常的小小“越界”里。比如，穿一件不那么“安全”颜色的衬衫；在循规蹈矩的报告里，加入一点自己真心认同却略显不同的观点；甚至，只是在看惯了的角度之外，试着换个位置，看看那朵云、那面墙，是不是呈现出你从未留意过的色调。
这个世界，正在变得越来越“高清”，也越来越热衷于给我们分类、打标签，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放进一个色号里。但人呐，终究不是印刷品。我们心里都藏着一座斑斓的调色盘，那些犹豫、冲动、热爱、迷茫，混在一起，才调出了只属于我们自己的、有点混乱却无比真实的“人生色谱”。别怕它太“闹”，别嫌它太“杂”。正是这纷繁的“嵘色”，让你是你，而不是任何别人的复制品。
下次当你再看到一片复杂的、无法命名的颜色时，或许可以多看一会儿。那里面，有风的形状，有时间走过的痕迹，有光的故事。说不定，也能照见你自己生命里，那些被忽略的、正在悄悄“嵘”起的万千气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