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人上面3人公交车上
一人上面3人公交车上
那天下午，我挤上了那趟着名的307路公交车。这趟车，贯穿老城区和新开发区，向来是人贴人，肉挤肉。我刚刷了卡，就被后面的人流推搡着，跌跌撞撞地陷进了车厢中段。站稳了，一抬头，好家伙，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了好几秒。
你猜怎么着？就在我正前方，靠近后门的那块巴掌大的地方，竟然迭罗汉似的站着四个人。最底下的是个穿工装的大叔，背着一个巨大的工具包，像根敦实的柱子杵在那儿。他肩膀上，坐着个小男孩，约莫四五岁，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小风车。孩子后面，紧贴着站了个穿碎花裙的年轻妈妈，一手扶着大叔的椅背，一手紧紧环着孩子的腰。这还没完，在妈妈旁边，还斜挤进来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伙子，背着书包，缩着脖子，努力给自己找一点缝隙。
这画面，可不就是“一人上面3人”嘛。不过，这“上面”不是你想的那种上面，而是一种在逼仄空间里，人与人之间奇特的依存和支撑。工装大叔是那个坚实的“地基”，他承受着额外的重量，却稳稳地站着，偶尔还扭过头，用眼神安抚一下肩头的孩子。那眼神里，没有不耐烦，倒有种“这点重量算个啥”的淡然。
车厢里闷热，各种气味混杂。可就在这方小天地里，却有种微妙的平衡。孩子笑一下，妈妈的眉头就舒展一分；大叔稍微调整一下站姿，旁边的学生就跟着挪动一点，像一组无声的联动装置。这让我想起一个词——公共空间的弹性。公交车这么个铁皮盒子，它的物理空间是固定的、僵硬的，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，却能生出一种柔软的弹性。这种弹性，体现在一次下意识的避让，一个承重的肩膀，或者一个尽量不打扰到别人的蜷缩姿势上。
车子猛地一刹车，整个车厢的人像波浪一样往前涌。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。只见那工装大叔扎了个更实的马步，低喝一声“抱稳！”，年轻妈妈的手臂瞬间收紧，把孩子牢牢锁在怀里。旁边的学生也伸出胳膊，虚挡在妈妈身侧，防止她被彻底冲倒。一阵惊惶的晃动后，一切又恢复了那个摇摇晃晃的平衡。没人抱怨，甚至没人多说一句话，只有几声轻轻的、带着庆幸的呼气。
我忽然觉得，这辆挤得满满当当的公交车，像极了我们生活的某种缩影。社会资源啊，生存空间啊，有时候就跟这车厢一样，看上去是那么拥挤，那么让人焦虑。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被迫“迭”在一起的陌生人。但或许，问题不在于“挤”，而在于我们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种“挤”。是怨气冲天、互相指责，还是试着去理解，去形成一种临时的、却充满善意的共处规则？
那个工装大叔，他完全可以不让孩子坐肩上，或者抱怨妈妈带小孩挤公交。但他选择了承受，这小小的承受，却为叁个人带来了便利和安全。这算不算是一种市井里的担当呢？没有豪言壮语，就是顺势而为，能帮一点是一点。
几站过后，工装大叔要下车了。他小心地把孩子从肩上抱下来，递还给妈妈，嘴里说着“小心点啊”。妈妈连声道谢，孩子也乖巧地说“谢谢爷爷”。大叔摆摆手，挤向下车口。他一下去，那个位置立刻被填满，但刚才那“一人上面3人”的临时组合，却散了。年轻的妈妈把孩子护在身前，学生哥也终于能站直了身体。
车子继续往前开，摇摇晃晃。我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，心里那点因为拥挤而生的烦躁，不知不觉平复了许多。我们每天与无数陌生人擦肩，或紧密相贴，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交集。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善意、理解和瞬间的担当，像润滑剂一样，让这个拥挤的世界，还能顺畅地、带着温度地运转下去。到站了，我随着人流下车，回头望了一眼那依然饱满的307路，它正载着满满一车的故事和温度，缓缓驶向下一个站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