体育老师颁了一整节课
体育老师颁了一整节课
你说怪不怪，我们班最怕的课，就是老颁的体育课。别的班一听体育课，那都跟撒了欢似的，我们班呢？唉，集合铃一响，一个个蔫头耷脑，磨磨蹭蹭往操场挪。为啥？因为老颁的课，那是真“颁”啊。
这“颁”，可不是随便说说的。老颁姓陈，个子不高，皮肤黝黑，一双眼亮得跟鹰似的。他往那儿一站，不用吼，那股子劲儿就压过来了。他嘴里常挂着一句话：“体育精神，不是让你玩，是让你‘练’。”他这“练”法，那可太扎实了。一节课四十五分钟，从他嘴里吹出的哨子声，就没停过几次。热身跑，别人叁圈，我们得五圈起步，还得是变速跑。慢一圈，快一圈，冲刺半圈，节奏全在他那张黝黑的脸上，在他那眯起来的眼睛里。
就说上周那节篮球课吧。别的老师教运球，可能讲讲要领，大家拍一会儿就分组打比赛了。老颁不。他让我们半个班的人，沿着篮球场边线，一人一个球，就这么低着头运。不是随便运，得听着他的哨子。哨子一短一长，换手；连续短促，加速；一声长鸣，急停。他就背着手，在队伍旁边走，脚步不紧不慢。谁的球跑了，谁的节奏乱了，他眼神一扫过去，那同学自己就脸红脖子粗地赶紧追球。整整二十分钟，场地上就听见“砰砰砰”的砸球声，和他偶尔的哨响。枯燥吗？真枯燥。汗水流进眼睛里，辣得生疼，胳膊酸得抬不起来。可你说怪不，这么一通“颁”下来，手里那球，好像真长在了手上。
有同学私下抱怨，说他太古板，不懂变通，光知道傻练。这话传到老颁耳朵里，他也没生气。那天上课，他难得没先吹哨子集合，而是把我们叫到树荫下。他拧开自己那个掉漆的保温杯，喝了一口，说：“我知道你们觉得苦，觉得我狠。可体育这东西，没点扎实的基本功，玩什么都是花架子。你现在图痛快，随便玩玩，等真需要你跑、需要你跳、需要你拿出点耐力跟韧劲的时候，你靠什么？就靠那几下叁脚猫的功夫吗？”
他这话，像颗小石子，扔进我们这群嘻嘻哈哈的心里，咕咚一声，有点沉。我们忽然有点明白，他那一整节课、一整节课的“颁”，到底在“颁”什么了。那不是折腾，那是往我们这松松垮垮的骨子里，敲钉子呢。他想敲进去的，是一种叫“韧性”的东西。是跑到最后五十米，肺像着火一样，但腿还能机械地往前迈；是重复了无数次枯燥动作后，身体忽然找到的那种精准的控制感。
后来的课，还是那么“颁”。长跑测试，他掐着表，脸板得像块铁，差一秒都不给过。练立定跳远，动作不标准，他真能让你跳二十次，直到那一下“腾空”的感觉对了为止。但渐渐的，抱怨声少了。跑完五圈，虽然还是喘得跟风箱一样，但好像，没那么怕了；篮球在手里，也好像更听话了。我们开始能咂摸出一点他那种“扎实”训练后的甜头——那种身体听自己使唤的踏实感。
前几天班级篮球赛，我们班对上了年级最强的队伍。打到最后两分钟，还落后四分，大家都快没劲儿了，腿跟灌了铅似的。这时候，不知道谁在场上吼了一嗓子：“顶住！按老颁练的来！”就这一嗓子，场上的几个人，眼神忽然就定了。防守的步子扎得更稳了，传球路线跑得更清晰了，哪怕手在抖，投篮的那一下手势却异常稳定。最后，我们愣是咬着牙，一分一分追，反超了。哨响的时候，我们全瘫在地上，看着走过来的老颁。他还是那副样子，背着手，脸上没什么大笑，就冲我们点了点头。可我们觉得，那比任何夸奖都带劲。
现在再提起体育课，我们班同学还是会“唉哟”一声，说老颁真狠。但语气里，没了那份不情愿，倒多了点别的东西。大概我们都懂了，那一整节课、一整节课的“颁”，到底在我们身上留下了什么。那不是写在成绩单上的数字，是喘匀了气之后，从心底升起来的那股子“我能行”的硬气。这玩意儿，扎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