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我拉到公交最后一排肠
把我拉到公交最后一排肠
车门“嗤”一声关上,发动机沉闷地吼起来。我刷了卡,习惯性地往车厢深处走。前头座位都满着,有人低头看手机,有人望着窗外发呆。我的目光,不自觉地,就飘向了最后那排——那个被戏称为“颁位”的角落。空着。心里莫名动了一下,脚步没停,径直走了过去。
坐下,靠窗。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包裹过来。最后一排不一样,它更高,视野是俯冲的,能看见前面所有人的头顶,和车窗框出的一幅幅流动风景。身子随着车子摇晃的幅度也更大些,咣当,咣当,像个不太规则的摇篮。这里和前面那些规规矩矩的座位隔着一小段距离,像有个透明的结界。
小时候,这可是个“兵家必争之地”。一群半大孩子冲上车,目标明确,嗷嗷叫着奔向最后一排,抢到的人宛如占了山头,得意洋洋。那时候觉得它神秘,有权威,是整辆车的制高点。坐在上面,颠簸都成了乐趣,仿佛不是坐着公交,而是驾驶着什么了不得的交通工具。
后来长大了,好像就不太爱往后走了。总觉得那是小孩子的专属,或者,是给那些需要一点距离感的人准备的。我们更习惯挤在前部或中部,方便下车,也离司机近些,有种莫名的安心。最后一排,慢慢成了记忆里一个有点模糊的坐标。
可今天不知怎么,就想坐这儿。车子转弯,夕阳斜斜地劈进来,在车厢地板上拉出长长的、晃动的光斑。前面一位阿姨的塑料袋里,探出几根翠绿的葱尖。旁边中学生校服拉链没拉全,耳机线垂在胸前。生活的细节,从这个角度望去,格外清晰,又带着点疏离的观察意味。这大概就是一种“乘客的自我修养”,在移动的方盒子里,给自己寻一处暂时的“抽离”。
坐最后一排,你需要一点“定力”。转弯时离心力最大,刹车时惯性最猛,你得稍微用点劲稳住自己。但这用力,反而让人更真切地感受到“在路上”的实在感。不像前面软座的包裹,在这里,你和车的每一次喘息、每一次颠簸都同频。这感觉,有点像主动选择了一点小小的、可控的“颠簸”,在规律通勤里,找回一点对身体和环境的觉察。
窗外的街景流过,像一卷看不完的胶片。我开始胡思乱想,想到今天没做完的工作,想到晚上吃什么,也想到一些毫无关联的陈年旧事。思绪飘得很散,没有压力,也没有目的。在这个被短暂隔离的“颁位”空间里,脑子似乎也获得了某种许可,可以信马由缰地跑一会儿。这种“移动放空”,大概是拥挤城市里一种奢侈的惬意。
又过了一站,上来一对老夫妻,慢悠悠地,也走到了最后,在我斜对面坐下。他们没怎么说话,只是老太太轻轻靠在了老爷爷肩头。那一刻,车厢里的嘈杂好像忽然静了一瞬。这个被视为“偏僻”的角落,似乎也盛放着不同年龄的、各自安稳的时光。
快到站了,我扶着前面椅背站起来,腿有点麻。走过中间过道,人们依旧保持着各自的姿态。下车时,回头瞥了一眼那个空出来的座位,它又恢复了安静,等待着下一个把它当作“目的地”的人。
公交车的线路固定,日复一日。但坐在哪里,以何种心境看风景,却是我们可以做的小小选择。把自己“拉”到最后一排,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,只是换了个角度看这习以为常的世界,在十几二十分钟里,给自己一个不被打扰的、摇晃着的“后台”。车子继续向前开去,载着一车人的故事,和那个暂时空置的、充满可能性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