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善的小子
心善的小?子
巷子口修鞋的老陈,最近总念叨一个人,他管那人叫“小?子”。问他是哪个“?”,老陈眯着眼,用沾着黑胶的手指在空气里比划:“就是个方框框,里头空空的,像没想好叫啥,又像啥都能装进去。”
小?子是突然出现在这条老街上的。模样记不太清,大概二十出头,总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。他做的事儿杂,也怪。谁家老人搬不动米面油,他一声不吭就扛上了楼;下雨天,流浪猫狗常躲的墙角,不知何时多了个能遮雨的简易小棚;甚至深更半夜,还能看见他拿着长竹竿,把缠在电线上的破风筝小心挑下来。可他从不留名,别人问起,他就腼腆地笑笑,摆摆手,很快溜走。于是大家就用“小?子”叫他,那个方框,仿佛能填进“热心”“善良”“勤快”所有好词儿。
老街坊们开始挺喜欢他,可日子久了,心里也犯嘀咕。这年头,哪有这样不求回报的“活雷锋”?隔壁快嘴的李婶就悄悄嘀咕:“该不会是……有啥图谋吧?先讨好大伙,等咱放松警惕了……”话没说完,但那意思大家都懂。人心里的那点善意,有时候就像揣在怀里的暖水袋,捂久了怕凉,抱紧了又怕烫。
转折发生在去年冬天。老陈的儿子在外地打工摔伤了腿,急着汇钱,偏偏老陈用的老年手机出了毛病,跑到银行又过了点儿。老爷子在寒风里急得团团转,眼泪都快下来了。这时,小?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了解情况后,二话不说,用自己的手机帮老陈操作了转账。老陈攥着转账凭证,手直抖,非要问小?子的全名和银行卡号,好把钱还他。小?子还是那样笑着摇头:“陈伯,您儿子平安要紧。钱不着急,您哪天修鞋多给我两块钱就行。”
这事儿像颗热水,把大伙心里那层薄冰给化开了。李婶再提起小?子,话头变成了:“那孩子,心是真善,实诚!”大家开始留意到更多细节:他给流浪猫搭的棚子,底下总垫着干净的旧棉絮;他帮人搬重物,会特意在楼梯转角停一停,生怕东西磕碰到墙壁。他的“善”,不是一阵风,而是像墙角悄悄蔓延的苔藓,细致,绵长,落在最不起眼却最需要滋润的地方。
有一天,小?子没出现。接着,好多天都没影儿。老街忽然显得空落落的。后来听说,他去了更远的城郊,那边有个留守儿童集中的片区,他在那儿帮忙。消息是老陈听一个远房亲戚说的,准不准不知道,但大家都愿意相信。修鞋摊前,人们偶尔还会提起他。“小?子最近不知咋样了。”“那孩子,心善。”
如今走在老街上,看到哪家窗台的花草格外精神,或是哪个角落依旧干净整洁,总会有人半开玩笑地说一句:“这该不会是小?子悄悄回来弄的吧?”那个空白的“?”,似乎早已被每个人用自己的理解填满了。它可能是一个未写完的名字,一种无需言明的信任,或者,仅仅是一份被唤醒的、想要对他人好一点的朴素念头。这份心善,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,就像种子落进土里,自然会想着要发芽,要向着光。它就在那儿,让一条老街,记住了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