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黑肠肠补飞
大黑肠肠补飞
这事儿得从老张家的那只大黑鸟说起。老张住在城西的老院子里，养了只八哥，通体乌黑，油光水滑，取名就叫“大黑”。大黑聪明，学话快，街坊邻居的打招呼声它学了个遍。可最近一阵子，老张觉得不对劲。
大黑不学“吃了吗”“上班去”了。它总立在架子上，昂着头，嘴里蹦出些奇怪的音节——“咔咔……嗷呜”，或者一连串急促的“肠肠补飞！肠肠补飞！”。那调子，不像鸟叫，倒像含混不清地在念叨什么密码。老张凑近了听，大黑就歪着头，黑豆似的小眼睛盯着他，那眼神，怎么说呢，不像鸟，像藏着点什么心思。
起初老张没在意，以为这扁毛畜生又学了什么电视里的怪声。可这“肠肠补飞”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，尤其到了傍晚，大黑就显得焦躁，在架子上来回踱步，那“肠肠补飞、肠肠补飞”的声音又急又亮，听得人心里发毛。邻居老李来串门，听了直皱眉：“老张，你这鸟，怕不是中了邪？这调子，咋听得人脊梁骨凉飕飕的。”
这话点醒了老张。他想起前阵子，自己迷上了刷手机，各种短视频软件一刷就是半天。有时候看得入神，嘴里也会无意识地跟着念叨些热词、梗，或是视频里那些夸张的配音。莫非……大黑把这都学去了？可“肠肠补飞”是啥意思？他翻遍记忆，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。
老张留了心。他观察自己，更观察大黑。他发现，每当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，眼神放空，沉浸在那瀑布一样流下来的信息里时，旁边架子上的大黑就特别安静。等他回过神，放下手机，过不了多久，大黑就可能突然冒出一两声“肠肠补飞”。这鸟，难道是在模仿他“刷”这个动作的声音？或者，是他沉迷时，自己都没察觉的某种叹息？
这么一想，老张心里咯噔一下。他忽然觉得，大黑那双黑眼睛，像个冰冷的镜子，照出的是他自己都陌生的模样——一个被无形信息流裹挟，注意力散成碎片，嘴里可能还会无意识嘟囔着无意义音节的人。那“肠肠补飞”的怪声，不像鸟语，倒像是某种警示，或者说，是他自己精神世界一点一点“失语”的旁白。真正的“内容”在消退，只剩下空洞的、条件反射般的音节。
老张决定试试。他刻意减少了刷手机的时间，尤其是那种无目的的滑动。他重新拿起落了灰的报纸，泡上一杯浓茶，慢慢地读。他也试着跟大黑多说说话，说点完整的句子，讲讲院子里石榴树开花了，或者回忆年轻时的事儿。
变化是缓慢的。大黑还是偶尔会“肠肠补飞”一下，但频率低了。更多的时候，它又开始学着老张读报时清嗓子的声音，或是茶盖碰碗的轻响。有一天下午，阳光很好，老张在躺椅上睡着了。朦朦胧胧中，他听见一个清晰又有点滑稽的声音在说：“……石榴花……红喽……”
老张睁开眼，看见大黑正悠闲地梳理着羽毛。那一刻，他心里忽然松快了。院子还是那个院子，阳光暖暖的，石榴花确实红得正好。那只名叫大黑的鸟，或许从来不是什么神秘的镜子或先知，它只是一面最诚实的回音壁。你向世界发出什么样的声音，它便为你留下什么样的回响。那些嘈杂的、碎片化的“肠肠补飞”在褪去，生活的、具体的、带着温度的声音，正在一点点回来。老张笑了笑，没说话，给自己续了杯热茶。窗外的鸟叫声，此刻听着格外清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