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军人在车里我
两个军人在车里?我
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怪。那天下午,我开车去城郊的物流园取件,路不熟,拐进了一条挺偏的岔道。两边是半人高的荒草,远处能看到些废弃的厂房。我心里正嘀咕是不是走错了,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土路边,停着一辆深绿色的越野车。
车不算新,但那股子硬朗的劲儿很扎眼。我放慢车速,下意识多看了两眼。这一看,心跳就漏了一拍——驾驶座和副驾上,坐着两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的人,虽然没戴军帽,但那坐姿,那肩背的线条,跟我平常在街上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样。笔直,像松树。
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,侧脸看着很严肃。我的车缓缓从他们旁边滑过。就在交错的那一两秒里,副驾那位年纪稍轻的军人,忽然转过脸,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。那眼神怎么说呢,不是警惕,也不是好奇,就是一种很平静的、快速的打量,像鹰掠过地面,什么都看见了,又什么都没停留。然后他就自然地转回去,继续和同伴说话了。
我开过去了,手心居然有点冒汗。后视镜里,那辆绿车越来越小。我心里翻腾起一堆念头:他们在这儿干嘛?执行任务?休息?等我开出去几百米,才反应过来,我刚才,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不是因为害怕。怎么说呢,是一种很强烈的“闯入感”。我日常的生活是什么?是公司、家里、堵车、刷手机。而他们,连同那辆车,好像是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切进来的一块画面。那块画面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我不熟悉的质感。我想起一个词,叫使命担当。这词儿平时在报告里看到,觉得挺大,挺空。可在那一眼的对视里,我好像突然摸到了一点它的边。他们的平静,或许就是因为肩膀上扛着很具体、很重的东西,那东西给了他们一种定力。
我把车停在物流园门口,没立刻下去。点了根烟,脑子里还是那画面。我甚至有点后悔,刚才是不是应该摇下车窗,点个头,或者说声“辛苦了”?但人家可能根本不需要。我的那种情绪,对他们而言,或许平常得不值一提。
取完件回来,我又特意走了那条路。车已经不在了。空荡荡的土路,只有轮胎的新鲜辙印。他们来了,停了片刻,又走了,去我不知道的地方,做我不知道的事。这种来去,本身就有一种力量。
回家的路上,赶上晚高峰,堵得一动不动。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,空气里是尾气的味道。我夹在长长的车流里,忽然又想起了那辆绿车,和车里的人。他们此刻会在哪儿?是在更颠簸的路上,还是在寂静的旷野里?他们看我们这缓慢蠕动的钢铁洪流,又会想什么?
这个偶然的、短暂的照面,像一颗小石子,在我心里激起了好久没出现的波纹。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,却又仿佛处在不同的轨道。他们的轨道,是用纪律、责任和某种牺牲铺就的。这种奉献精神,在平日里被我们这些忙于琐碎的人轻易忽略,只有当它具象成一次偶遇,一个眼神,一辆停在荒草边的车时,才显得如此真切,甚至有点“撞”人。
直到晚上睡觉前,我还琢磨这个事。我老婆问我发什么呆,我张了张嘴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最后只说:“今天路上,看见两个当兵的。”她“哦”了一声,转身去收拾衣服了。是啊,这事儿太细微,说不清那种感受。那不仅仅是对军人的尊敬,更像是一面镜子,突然照了照自己日常的、有点疲沓的生活状态。他们身上那种清晰的、带着“重量”的轨迹,让我对自己的“轻”和“飘”,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。
后来,我养成了一个习惯。开车经过一些偏僻路段,或者看到穿军装的人,总会多看两眼。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到那辆车和那两个人了。但那个普通的下午,那次无声的擦肩,确实在我心里留下了点什么。它让我意识到,这片土地上,有很多这样的“平行旅程”。他们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行进、守护,承担着他们的责任使命。而我们所享有的这份有时令人厌烦的、堵车的、琐碎的日常平静,其中一部分坚实的底色,正是由无数个那样的“片刻”与“旅程”所共同托举着的。想到这儿,窗外的车流霓虹,仿佛也显得不那么浮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