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惩戒教室》11
《惩戒教室》11
走廊尽头的灯，滋啦滋啦地闪了两下，最终还是灭了。林远站在那扇熟悉的铁门前，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、几乎被汗水浸透的通知单。门后，就是十一号惩戒教室。这地方，他来过的次数，十个手指头都快数不过来了。
“这次又是因为什么？”他低声嘀咕着，推开了门。一股混合着旧书本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，不算难闻，反而有点……让人平静。教室里的陈设和记忆中分毫不差——几排略显老旧的桌椅，一块墨绿的黑板，还有讲台上那个总是板着脸的“监管者”，周老师。
周老师没抬头，只是用笔尖点了点前排的座位。林远乖乖坐下，把通知单递过去。上面写着：“扰乱课堂秩序，多次提醒无效。”其实也没什么，就是数学课上没忍住，和同桌多扯了几句闲篇。他心里有点不服，觉得老班有点小题大做。
“觉得委屈？”周老师放下笔，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。林远没吭声，算是默认了。周老师也不急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挺旧的木盒子，推到林远面前。“今天不抄规章，也不写检讨。玩个游戏。”
游戏？林远愣了一下。在惩戒教室玩游戏？这倒是头一遭。他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副略显陈旧的国际象棋。棋子摸上去凉凉的，很有分量。
“会下吗？”
“知道……马走日，象飞田。”林远实话实说，水平仅限于知道规则。
周老师摆好棋盘，示意他开始。起初，林远走得很快，几乎是凭感觉，想吃掉对方的棋子，横冲直撞。周老师则是不紧不慢，每一步都像在泥地里踩脚印，沉得很。很快，林远的“王”就被逼到了角落，几个重要的棋子早就没了踪影。
“你只想着进攻，想吃子。”周老师移动了一下他的“车”，完成了将军，“可你的‘家’呢？你看，你的‘王’周围，早就空空荡荡了。”他用手在棋盘上划了个圈，“课堂，有时候就像这棋盘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，有自己该做的事。你只图自己说得痛快，像这个冲出去回不来的‘马’，却没想到，你的‘声音’打乱了整个棋盘——哦，是整个课堂的节奏。别人还怎么听讲？老师还怎么往下讲？”
林远盯着棋盘，第一次没去反驳。他好像有点明白了。自己那会儿聊得开心，可前后左右的同学呢？老师的思路呢？他光顾着自己那点“痛快”了。
“再来一盘？”周老师问。林远点了点头。这一盘，他下得慢了很多，开始试着看周老师的布局，也开始留意自己棋子之间的“照应”。虽然最后还是输了，但撑的时间长了不少。
“有点意思了。”周老师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，“知道‘分寸’两个字怎么写吗？不是捆住你的手脚，而是让你知道，动作的边界在哪儿。在合适的格子里，你才能更好地施展。过了界，再好的意图，也可能变成打扰。”他顿了顿，“这棋盘上的规则，就是‘分寸’。课堂的纪律，也是。”
窗外的天色，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。走廊里传来其他班级放学的喧闹声。林远看着棋盘上错落有致的格子，心里那股不服气的拧巴劲儿，不知不觉松开了。他之前总觉得纪律是捆人的绳子，现在却觉得，它也许更像这棋盘上的格子，划出了边界，也划出了自由活动的空间。
周老师把棋子一枚一枚收回木盒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。“好了，今天到此为止。通知单我留下了，你可以走了。”他看着林远，“棋盘，随时可以再摆开。但生活中有些局面，复盘的机会可不多。走吧。”
林远站起身，朝周老师微微鞠了一躬，转身离开。走到门口时，他回头看了一眼。空荡的教室里，周老师独自坐在讲台后，身影被窗外漫进来的暮色勾勒得有些模糊。那副旧棋盘安静地放在桌上，像一个沉默的、充满智慧的隐喻。
走廊的灯不知被谁修好了，洒下昏黄但稳定的光。林远踏着这光亮往回走，脚步比来时，似乎稳当了一些。他脑子里不再是数学课上那几句闲扯的内容，而是纵横交错的棋盘格子，和棋子落在正确位置上时，那种踏实的感觉。这堂课，有点特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