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~你迟尘别了机长
啊~你迟尘别?了机长
机舱里的灯忽然全灭了。不是那种柔和的、提醒系好安全带的渐暗,是“啪”一下,整个空间被抽空了光亮,只剩下几缕应急灯幽绿的光,从地板缝里渗出来,照着乘客们惨白的脸。刚才还嗡嗡响的引擎声,这会儿听着像是老头咳痰,吭哧吭哧,时断时续。飞机猛地往下一沉,我的胃差点从嗓子眼飞出去。
“各位旅客……请保持镇静。”广播里传来空乘的声音,听着倒是稳,可那尾音有点飘,像绷紧的琴弦快断了似的。我靠窗坐着,能看见机翼在抖,抖得跟筛糠一样。邻座的大妈已经把佛珠掏出来了,嘴里念念有词。前头有个小孩开始哭,那哭声在黑暗里特别尖利,扎得人脑仁疼。
就在这时,驾驶舱的门开了。不是正常打开,是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,撞在舱壁上“哐当”一声。一个穿着制服、但帽子歪到一边的人影晃了出来。是副驾驶。他脸色白得吓人,额头上全是汗,一手扶着舱壁,眼睛在客舱里扫,那眼神空的,没个焦点。他张了张嘴,像是要喊什么,又没发出声音。空乘赶紧过去扶他,压低声音问怎么了。他摇摇头,手指着驾驶舱里面,嘴唇哆嗦着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这架势,不对劲啊。飞机还在不规律地颠簸,像开在烂石子路上。我脑子里闪过无数看过的航空纪录片和……嗯,那些不太吉利的电影片段。一个可怕的念头,像条冰凉的蛇,顺着脊梁骨往上爬。
副驾驶被扶到空乘座位上,灌了口水,总算缓过点气。他声音发颤,但勉强能听清,是对着离得近的几个乘客说的,更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他……机长他不对劲。一直在念叨,说看不清……说前面不是云,是别的什么东西。他要……他要改航道,去一个导航上没有的点……”
这话像颗炸弹,在附近几个人中间炸开了。虽然声音不大,但那种恐慌“呼啦”一下就传开了。改航道?去一个没有的点?这万米高空,能是闹着玩的吗?飞行安全这四个字,平时听着像标语,这会儿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上、那唯一一根细绳子。
空乘的脸也僵了,但她职业素养还在,强撑着安抚大家,说可能是机长太疲劳,产生了一点误判,副驾驶会处理好。可她自己转身往驾驶舱走的时候,那背影看着都发硬。
飞机又是一个剧烈的晃动,这次带着一种不祥的倾斜。氧气面罩“唰”地掉了下来,悬在人们面前晃晃悠悠。舱里彻底乱了,惊叫和哭声混成一片。那个可怕的念头,在我脑子里终于炸成了清晰的一句话——机长是不是……失能了?不是因为身体,是因为精神?
“不行!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我解开安全带,踉踉跄跄地往前冲。空乘想拦我,我拨开她,直接扑到驾驶舱门口。门没锁死,留着一条缝。我扒着门缝往里看。
机长坐在左座,戴着耳机,背挺得笔直,乍一看很正常。但他面前的仪表盘,好几个屏幕是暗的,或者闪着乱码。他一只手死死握着操纵杆,另一只手却在不停地、无意义地按着面前一堆已经失效的按钮,按得“啪啪”响。嘴里确实在嘟囔,听不清,但语调急促又怪异。
专业判断,这时候需要最冷静、最专业的判断。可里面这个人,看起来已经给不出这种判断了。副驾驶刚才的状态,明显是试图干预但失败了,还可能受了惊吓。现在这架飞机,就像匹脱缰的野马,骑手却半疯了。
我血往头上涌,什么都顾不上了,猛地拉开门,冲着那个笔挺的背影吼了一嗓子:“机长!你看看高度!看看航向!”
他好像没听见,还在按按钮。我又往前一步,提高音量,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,带着绝望和愤怒:“啊~你迟尘别瞎搞了机长!一飞机的人命在你手里!”
“瞎搞”两个字,像针一样扎了他一下。他按按钮的手停住了,整个人猛地一颤。他极其缓慢地,一点一点地转过头。我看到一双布满血丝、充满了混乱和某种奇异亢奋的眼睛。但那亢奋,在我这声吼之后,像潮水一样褪去了一点,露出底下深藏的茫然和……恐惧。
他看了看我,一个陌生的、脸色煞白的乘客。又极其缓慢地,把视线移向面前混乱的仪表。他的嘴唇不再嘟囔,而是紧紧抿成一条线。那只按按钮的手,抬起来,悬在半空,开始发抖。时间好像凝固了,每一秒都拉得老长。我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耳朵里“咚咚”撞。
然后,我看见他做了一个动作。他用发抖的手,艰难地、但非常明确地,推开了自己面前的主操纵杆,同时,用另一只手,用力按下了通讯按钮,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:“MAYDAY, MAYDAY……请求……接管……”
我腿一软,靠着舱壁滑坐到地上。后背的冷汗,早就湿透了衣服。我知道,最危险、最疯狂的那一瞬间,可能,只是可能,被那句本不该出现的、失礼的吼叫,给暂时按下了暂停键。接下来的每一秒,都将是对应急处置能力的终极考验。但至少,疯跑的野马,被拽了一下缰绳。
幽绿的应急光里,驾驶舱和客舱,都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,和仪表偶尔发出的、冰冷的电子音。飞机,仍在漆黑的云层中,颠簸着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