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友的母亲8中语字
女友的母亲8中语字
第一次去小雅家吃饭，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。客厅整洁得有点过分，沙发上连个褶子都看不到。她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，笑着招呼我坐，眼神却像尺子似的，把我从头到脚量了一遍。饭桌上，她忽然问我：“听小雅说，你在教外国人说中文？”我连忙点头。她夹了一筷子菜给我，慢悠悠地说：“那你说说，‘方便’这个词，到底有多少种讲法？”
我一下子给问住了。脑子里飞快地转：上厕所是方便，有空是方便，举手之劳也能说方便……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全。她妈妈笑了，眼角的皱纹堆起来，挺和气的。“你看，咱们天天挂在嘴边的字，真要掰开揉碎了讲，里头学问大着呢。”那顿饭的后半程，就变成了她的“汉字小课堂”。她说，一个字就像一棵老树，看着简单，地下的根须却盘根错节，藏着几百上千年的故事。
自那以后，我去小雅家，总会被她妈妈抓住“切磋”几句。有时是问我“东西”为什么能指方向又能指物品，有时是聊“马上”怎么就从马背上跑到了时间紧迫上。她说这些的时候，眼睛会发光，手里可能还择着菜或者浇着花，家常得不得了，可话里的东西，却让我这个所谓的“老师”都听得入迷。我发现，她不是要考我，她是真喜欢。喜欢琢磨每个字里头的乾坤，喜欢把那些古老的智慧，用最平常的话讲出来。
有一回周末下午，我在帮她包饺子。她擀着皮，忽然说起“安”字。她说，你看这宝盖头像个家，下面是个“女”。老祖宗造字的时候就觉得，家里有个女人操持着，心就安定下来了。她说着，把一张圆圆的饺子皮放在我手心。“字理就是人理。字里藏着的生活智慧，咱们现在好些都忘了，只顾着赶路，没心思看风景了。”我捏着饺子皮，心里某个地方，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。
小雅偷偷告诉我，她妈妈退休前是厂里的会计，没正经研究过语言学。这些全是她自己看书、琢磨，一点点攒起来的“心头好”。家里那本老字典，都被她翻得起了毛边。我突然就明白了，她聊起汉字时的那种光彩，那不是学问家的炫耀，那是一个普通人，对自己文化根脉最朴素的亲近和热情。她让我觉得，那些方方正正的字符，不再是书本上冷冰冰的笔画，它们有温度，连着千家万户的炊烟，系着代代相传的悲欢。
现在我再去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。甚至有点期待她妈妈又会抛出哪个字来聊聊。上个礼拜，我们聊的是“淡”字。她说，叁点水加个火，水火本来不容，可偏偏放在一起，就成了淡。生活嘛，轰轰烈烈是偶然，平平淡淡才是常态，能把这两种滋味调明白了，日子就过得舒坦了。这话说得，就像她煲的那锅老火汤，看着清亮，入口才知滋味绵长。
我大概永远成不了汉字专家。但因为她妈妈，我开始留意路边招牌上的书法，看书时遇到有意思的字眼会多停一会儿。这些横竖撇捺，好像真的活过来了，在我眼前，也在我的生活里，静静地散发着它们古老又新鲜的光泽。这大概就是文化传承最动人的样子吧，它不是课堂上板着脸的训诫，它就藏在热乎乎的饭菜香里，藏在一个母亲随口提起的、对于“方便”的考问里，不经意间，就把一颗种子，埋进了听者的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