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峦站在线看
日峦站在线看
老张最近迷上了看日出。不是真去爬山，而是在手机上看。他说，这叫“日峦站在线看”。我一开始没明白，直到他神秘兮兮地把手机屏幕凑到我眼前。
那是一个直播画面。镜头架在某座不知名山峰的观景台上，正对着东方连绵的峦影。天色还是青灰色的，山峦的轮廓像用淡墨勾出来的，一层迭着一层，静静趴在天边。画面很干净，没有弹幕，没有解说，只有偶尔一阵风吹过麦克风的沙沙声。老张说，他每天早起第一件事，就是打开这个直播，泡杯茶，跟着屏幕里的天光一起慢慢醒过来。
“你说怪不怪，”老张抿了口茶，“以前我也爱追名山大川，非得自己站到那个位置，拍张照，才算‘拥有’了那片风景。现在呢，就这么看着，心里反而更静。” 他指了指屏幕里渐渐泛出鱼肚白的天际线，“你看，它就在那儿，不因为我在看或者不看，有什么改变。我在这儿，隔着几百上千公里，却好像也跟着那山一起呼吸。”
这让我想起另一个朋友小林。他是个户外爱好者，腿脚利索的时候，几乎每周都在山里。后来一次受伤，医生让他静养大半年。那段时间，他出不了门，人也有些消沉。不知谁给他推了这种山景直播，他竟也“看”进去了。他说，看久了，甚至能认出镜头里某块石头的样子，记得哪片树林在下午叁点左右会落下怎样的影子。这种“在线看”的方式，成了他暂时不能抵达远方的另一双眼睛。
当然，也有人不以为然。觉得这太“虚”，隔着屏幕能感受到什么？风的味道？清晨的寒气？攀登的汗水？这话没错。屏幕那头恒定的、完美的视角，过滤掉了路途的艰辛、天气的突变、体力的极限。它提供了一种纯净的、近乎抽象的“观看”。但反过来想，这不也给了很多人一种难得的“接近”吗？那些被工作捆住的人，被身体限制的人，被距离阻隔的人。
日头渐渐爬高了。屏幕里，金光终于跃出最远的山脊，像熔化的金子，一下子泼洒开来。青灰色的山峦被依次点亮，层次分明，近的染上橙红，远的还留着蓝紫的睡意。整个过程，安静，磅礴，按着它亿万年的节奏。老张没说话，只是看着。屋里只有茶水微微的热气在升腾。
这种“日峦站在线看”，说到底，是一种现代化的遥望。我们不再仅仅通过亲身抵达来确认世界的存在，也开始通过一种即时的、共享的“目光”来参与远方。它当然替代不了身临其境。但你不得不承认，当那一束晨光，穿过直播的信号，穿过光纤与基站，最终落在你睁开的眼睛里时，某种连接确实已经发生了。山在那里，光在那里，而你，通过这方小小的屏幕，完成了一次无声的问候。
窗外的城市也开始苏醒了。楼下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。老张关掉了直播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满屏耀眼的金红上。“好了，”他站起身，伸个懒腰，“新的一天，开始了。” 屏幕暗下去，变成了普通的黑色镜面。但那片被目光抚摸过的、在线看过的山峦与日出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度，留在清晨的空气里，也留在看它的人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