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满十八岁从此伊甸
已满十八岁从此伊甸
身份证递进窗口的时候，手指头有点发颤。柜台后面的大姐“咔”一声盖了个红章，把证推回来。我接过来，照片上那张脸还是傻乎乎的，可底下那个日期，实实在在地告诉我：从这一刻起，法律上，你是个成年人了。
走出办事大厅，太阳明晃晃的。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，心里头空落落的，又胀鼓鼓的。空，是因为好像没领到想象中那份“成人礼包”——没有金光闪闪的勋章，也没有谁来给你授衔。胀，是因为突然觉得，世界“哗啦”一下，把所有的门都对你敞开了，钥匙沉甸甸地全塞在你手里。你得自己决定，推开哪一扇。
十八岁以前，日子是条单行道。学校、家、两点一线，路标都是别人竖好的。考试、升学、几点前必须回家……这些就是全部的边界。那时候觉得烦，觉得是栅栏。现在栅栏“哐当”一声撤掉了，眼前是望不到头的原野，你反而有点懵，第一步该往哪儿踩？
自由来得太突然，像一场没有预告的盛宴。可这盛宴，你得自己张罗食材，自己掌勺，吃完还得自己刷碗。以前想要的那种“想干嘛就干嘛”的自由，现在品出点别的滋味了。它更像是一种“选择权”，而每一次选择，都暗暗标好了价码。今晚是通宵打游戏，还是为明天的功课做准备？这份零花钱，是痛快花掉，还是存起来为那个小小的梦想垫个脚？没人会再揪着耳朵告诉你该选哪个了。你得学会和自己商量，甚至，和自己讨价还价。
这大概就是成长最核心的课题：自我负责。四个字，写起来简单，扛起来才知道分量。从前摔了跤，可以赖地不平；往后每一步的趔趄，都得回头看看是不是自己走了神。开始学着规划，不只是规划周末去哪玩，更是规划自己这艘刚刚下水的小船，要驶向哪个港口。也开始理解父母，他们的唠叨里，藏着的原来是面对这片茫茫原野时，那份想给你画张草图的心急。
当然，也有那种挺直腰杆的瞬间。比如，可以正大光明地为自己签一份文件，可以投出那张意义非凡的选票，可以不需要监护人同意，就去实现一个计划了很久的愿望。这种“我可以”的感觉，是一种挺扎实的底气。它让你觉得，自己真正开始和这个世界并排站着了，虽然个子可能还不够高，视线却终于能和成年人的地平线相接。
但“伊甸园”这个词，挺有意思。它不光是代表无忧无虑的乐园，在古老的传说里，它更是一个起点，一个选择了知识、告别了蒙昧，从而不得不面对风雨、劳作与复杂世界的起点。十八岁，拿到这张进入成人世界的门票，我们离开的，正是童年那座被呵护的“伊甸”。我们走向的，是一个需要自己耕耘，甚至可能布满荆棘，却也能亲手种出玫瑰的、新的“伊甸”。
未来会怎样？说实话，心里没谱。可能还是会犯很多错，会撞南墙，会迷路。但手里这张身份证，它不光是凭证，也像一面镜子。照出你青涩未褪的脸，也照出你眼里那份刚刚点燃的、对自己人生全权负责的决心。往后的路，风景和风雨，都得自己看了。
我把身份证小心地放进钱包里层。拍了拍胸口，那里跳动的，是一颗十八岁的心。它新鲜，滚烫，带着一点忐忑，和许多的跃跃欲试。好吧，从今天起，这片辽阔的、需要自己定义方向的“伊甸”，我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