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行张洁
银行张洁
早上八点四十，分行厚重的玻璃门还没开，张洁已经换好了工装，坐在自己的柜面里，把验钞机、印章盒、业务凭条一样样归置得整整齐齐。她抬手理了理一丝不苟的盘发，深吸了一口气。这动作她做了快二十年，几乎成了某种仪式。玻璃窗外，已经有几位熟客在排队等候了，看见她，隔着玻璃笑着点点头。
张洁是这家老城区支行的“活招牌”。周围几条街的街坊，从卖菜的王婶到开五金店的李叔，办业务都爱找她。为啥？放心呗。她办业务不快，甚至有点“磨蹭”。你递进去一迭钱，她总要在点钞机上过两遍，手指头还跟着捻一捻，眼睛盯着唰唰响的钞票，那神情，像在鉴宝。“您这钱收好了，有两张旧了点，我给您换换新票子，好使。”她说话声音不高，但字字清晰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。
这种笃定，就是专业素养。这词儿听着挺大，落在张洁身上，就是实打实的一笔一划。前阵子，有个小伙子火急火燎地来转账，说是“网购客服”要给他退款，需要他先操作一下验证。小伙子手机屏幕都快戳到玻璃上了，催着她快点儿。张洁一边应着“您别急，我看看”，一边仔细瞅了瞅收款账户信息。是个外地个人账户，备注还写得含糊不清。她心里咯噔一下，手上动作反而更慢了。
“小伙子，这退款……通常原路返回就行，不用这么麻烦吧？”她停下操作，抬眼温和地看着对方，“你要不，先挂个电话，用官方础笔笔查查订单状态？”小伙子起初还不耐烦，架不住张洁温言细语地坚持，到底还是拨通了电商官方电话。结果，您猜怎么着？根本没有退款这回事，就是个骗局。小伙子脸都白了，一个劲儿地谢她。张洁只是摆摆手，说：“没事儿，钱没出去就好。下次啊，多留个心眼。”
这事儿传开了，找张洁的人更多了。她不光办业务，还成了大伙儿的“金融顾问”。谁家想攒笔钱给孩子上学，谁想给老人存笔养老金，都爱来问问她的主意。她从不推荐那些听起来天花乱坠的复杂产物，总是先问：“您这笔钱，打算什么时候用？能承受一点儿波动吗？”她总说，钱的事，稳当比啥都强。这份稳当，是她二十年如一日，用耐心和细心一点点垒起来的信任。
下午的营业厅，光线有些西斜。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，颤巍巍地递进来一本存折，要取叁百块钱。张洁接过，没有立刻操作，而是笑着问：“刘奶奶，今天取钱是买点儿啥好吃的呀？”老太太耳朵背，她就稍微提高音量，凑近些，慢慢说。取了钱，她又仔细地把钞票和存折迭好，放进老人的布袋，还叮嘱她把拉链拉紧。那一瞬间，冰冷的玻璃柜台仿佛消失了，只剩下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的关照。
有人说，现在都是手机银行、智能柜台了，柜员这行当，会不会慢慢没了？张洁听到这话，也只是笑笑。她确实感觉到了变化，自己也学着用那些新工具，帮客户在机器上操作。但她觉得，有些东西是机器替代不了的。就像那份基于了解的信任，那份在关键处的提醒，那份对老人家的耐心。金融服务的温度，终究是要通过人，才能真切地传递出去。
下班铃响了，张洁把台面收拾得和早上一样干净。走出银行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她回头看了看那熟悉的招牌，心里挺踏实。明天，玻璃门照常打开，她还会坐在那里，用她的“磨蹭”和细心，守着街坊四邻的财富，也守着一份属于老银行的、渐显珍贵的信任。日子嘛，就是这样一天天，在点钞机的唰唰声和与客户的家常里短中，稳稳当当地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