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玖玖玖
色玖玖玖
前阵子路过老街,看见一家新开的铺子,招牌上就写着“色玖玖玖”叁个字。我站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,不是因为这名字多特别,是它让我想起些老掉牙的事儿。小时候,外婆总爱说“这颜色,正得很,是上好的玖色”。那时候不懂,只觉得是种沉稳又好看的红色,像年节时漆门的那种。
现在的人,怕是对“玖”字都生疏了。它不就是“九”的大写嘛,用在票据上防人涂改。可你再咂摸咂摸,玉石里头,质地温润的黑石头,古人也叫它“玖”。这么一想,这“色玖玖玖”就有点意思了。它不单单是颜色,更是一种质地,一种经了岁月、有了分量的东西。不是轻飘飘一抹红,是沉淀下来的,带着点儿墨色底子的红,像藏在陈年普洱里的那股子醇厚劲儿。
这就说到一个老词儿了——格物致知。古人讲究从具体的东西里琢磨出道理来。你看这“玖”,从数字到美玉,再到颜色,它自己就在那儿“格”着,演变了千年。我们现在看东西,是不是太快、太浮了?屏幕上划过千万种色彩,叫得出名字的却没几个。那种对着一种颜色发呆,去想它名字来历、去想它背后故事的心思,怕是难得有了。
我琢磨着,“色玖玖玖”这名字,起得妙。它不告诉你具体是什么红,是朱砂、牡丹还是落日,它只给你一个质感的指向。这就留了白,让人去想。每个人心里,怕都有自己的“玖色”。我心中的那个,大概是外婆那只磨得发亮的旧木匣子,颜色深红近黑,盖子上嵌着模糊的螺钿花纹。一打开,有淡淡的樟脑和旧纸张的味道。那颜色,是时光一遍遍染上去、摸出来的。
如今我们谈颜色,色号精确得像科学。搁骋叠、潘通号,分毫不差。可总觉得,少了点温度,少了点那种“只可意会”的韵味。老派的东西,名字都带着通感。“天青”、“月白”、“鸦青”、“黛蓝”,念出来,眼前不单是颜色,连带着天气、时辰、物件的质感,都一齐来了。这算不算另一种文化传承呢?把对世界的细腻感受,凝在一个字、一个词里,传给后面的人。
所以说,看见“色玖玖玖”,我倒不想急着进去看看它卖什么了。它就那么挂着,像个引子,让我由着思绪跑了一会儿野马,想起老街以前染坊飘出的气味,想起旧物件上含蓄的光泽。这种联想带来的趣味,比直接看到答案,要丰满得多。
也许,我们有时候需要的就是这么个由头,从急匆匆的生活里刹一脚,去想想那些看似平常的字词背后,藏着多深的井。颜色不再只是颜色,它是记忆的锚点,是文化的切片。这么一来,寻常的日子,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温润的、值得细细品味的“玖色”了。这感觉,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