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善的小 子1
心善的小子
巷子口那家修车铺的老陈，总爱这么喊我。我呢，也习惯了。打小在这片老街区长大，街坊邻居都知道，我家那小子，没什么大本事，就是心软。看见流浪猫挪不动步，得把手里的火腿肠分它半根；瞧见收废品的爷爷上坡费劲，甭管在干嘛，准会跑过去在后面推一把。为这个，我妈没少念叨：“心眼好是好事，可这世上，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实诚。”
我懂我妈的意思。这年头，都说“人善被人欺”。上次在公交车上给一个抱小孩的阿姨让座，她连句谢谢都没有，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刷手机。旁边哥们儿冲我挤眉弄眼，那意思我明白：看吧，傻了吧？热脸贴了冷屁股。我当时是有点尴尬，挠挠头站了一路。可下次遇到同样情况，我估摸着还是会站起来。为啥呢？因为我让座，是图自己心里过得去，不是图她那声“谢谢”。她谢不谢，是她的事；我让不让，是我的事儿。这么一想，心里那点小别扭也就散了。
有人说，这叫“善良”，是种挺珍贵的品质。我倒觉得，没那么玄乎。这更像是一种习惯，一种从小养成的、看待周围世界的本能。就像你走路不会故意去踩蚂蚁，看到花儿开了会忍不住多看两眼，心里会跟着敞亮一下。这种本能，让我觉得踏实。
当然，也不是没吃过亏。前年，一个不太熟的同学打电话来，火急火燎地说家里出了急事，要借两千块钱周转，下个月准还。我那时刚工作，手头也紧，但听他带着哭腔，心一软，就把钱转过去了。结果呢？到现在两年了，人影都找不着，电话也成了空号。为这个，我郁闷了好一阵子。倒不全是因为钱，更多的是那种被欺骗的感觉，像心里堵了块湿棉花。
我爸知道后，没骂我傻，只是递给我一杯茶，说：“钱不长脚，人是长心的。他那颗心歪了，你扶不正。可你的心没歪，这就值了。吃一堑，长一智，以后帮人，也得用用脑子。” 我爸这话，我琢磨了很久。是啊，心善不能缺，但“分寸”和“智慧”也得跟上。就像浇水，不能一股脑乱灌，得看苗子需不需要，土壤适不适合。
后来，我慢慢学着把这份本能，用得稍微“聪明”点。看见摔倒的老人，我会赶紧过去，但也会第一时间喊来旁边的路人一起帮忙，或者用手机记录一下情况。这不是冷漠，这是对双方都负责。听说谁家有难处，我不再冒冒失失直接给钱，而是看看能不能通过可靠的渠道，或者提供一些更实际的帮助，比如帮忙联系社区、打听打听政策。
修车铺老陈的轮胎又坏了，我下班路过，顺手帮他搬。他递给我一瓶水，笑着说：“心善的小子，还没变。” 我拧开盖子喝了一口，汗流进嘴里，有点咸，但心里是舒坦的。我发现，带着点智慧的善良，并不会让心里那份柔软变硬，反而让它走得更稳、更远。它让我能继续坦然地看着别人的眼睛，能在夜里睡个安稳觉。
这个世界有时候确实挺复杂的，坑坑洼洼。但我想，如果每个人都愿意在心里留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，遇到事的时候，不光凭着一股热乎劲，也能带上一点明亮的辨别力，那很多冰冷的地方，或许就能慢慢暖和起来。这路，走着也就不觉得那么硌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