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曼蒂克消亡史 电影
罗曼蒂克消亡史 电影
说实话，第一次看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的时候，我有点懵。时间线跳来跳去，人物说话慢吞吞的，一顿饭能吃上十分钟。但奇怪的是，那些画面，那些眼神，那些欲言又止的沉默，就像一根细小的刺，扎在心里某个地方，不疼，但就是让你忘不掉。后来我明白了，这部电影讲的，压根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，而是一种“味道”，一种正在消散的、旧时代的气韵。
这味道是什么？是章子怡演的“小六”在车后座，被渡部夺去耳环时，眼角滑落的那滴泪。她前面还风情万种，谈着自由和爱情，下一秒就成了笼中雀。那种罗曼蒂克的幻想，在枪口和暴力面前，脆得像一张纸。导演程耳太狠了，他把你以为的“浪漫”，一层层剥开，里头露出的，是情欲，是算计，是生存的本能。电影里的人物，无论是叱咤风云的黑帮大佬，还是渴望被爱的交际花，他们的“罗曼蒂克”，都像上海滩的夜色，华美，但注定要天亮。
电影的核心，其实是一种“消亡”的过程。不是砰的一声爆炸，而是像一件精美的瓷器，慢慢有了裂缝，最后在你没注意的时候，悄然碎了一地。陆先生（葛优 饰）代表的那种旧式秩序，讲规矩，重情义，表面波澜不惊。但时代变了，战争来了，更野蛮、更不讲规则的力量碾压过来。他再从容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遇害，看着自己维系的世界分崩离析。他最后过海关脱帽举手的那一幕，举起的哪里是手，分明是一个时代温文尔雅的投降。
而渡部（浅野忠信 饰）这个角色，更是把这种“消亡”的复杂性演到了骨子里。白天，他是地道的上海女婿，穿长衫，说沪语，照顾猫咪；夜晚，他是阴暗的间谍，是施暴者。他内心有没有过片刻的“罗曼蒂克”？或许他对那个家的眷恋是真的，但在更宏大的疯狂面前，这点私人的温情，被扭曲、被湮灭了。他的存在本身，就是那个光怪陆离、善恶交织的时代的缩影，一切都在错位，一切都在变质。
我们为什么会被这部电影触动？我想，是因为我们都隐隐感知到，生活中某些美好的、讲“味道”的东西，正在不可逆地消失。那种慢，那种含蓄，那种“一切尽在不言中”的默契，在如今这个追求快、追求直给的时代，显得那么奢侈。电影里，人们用精致的点心、婉转的台词、得体的举止，努力维系着一种体面，哪怕底下已是暗流汹涌。这种体面，本身就是一种逝去的罗曼蒂克。
所以，与其说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在讲一个故事，不如说它在为我们凭吊一种情绪。它用极度风格化的镜头——对称的构图，考究的光影，突然的升格慢镜——为我们建造了一座对于旧日繁华的废墟博物馆。你走进去，看不到完整的史诗，只能触摸到冰冷的断壁残垣，感受到曾经存在过的温度。它不提供答案，只提供一种深长的凝视，让你自己去想，那些消亡了的，到底是什么，而我们又在不可避免地失去着什么。
电影最后，陆先生独自站在香港的街头，背影寥落。一个时代，连同它特有的爱恨情仇、礼仪规矩，都随风而逝了。银幕暗下来，你心里空落落的，仿佛参加了一场盛大而寂静的葬礼。这感觉，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