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年轻的的小子
最年轻的小?子
老李头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，像一道淡淡的墨痕。他眯着眼，看远处公路上偶尔驶过的汽车，嘴里嘟囔着：“这小?子，到底是个啥子嘛。”
村里人都知道，老李头在琢磨个新词儿。这词儿是他那在省城读大学的孙子打电话时说的，电话那头的声音又脆又亮：“爷爷，我现在可是我们团队里最年轻的‘小?子’！”电话里杂音滋啦滋啦的，老李头就听清了“最年轻”和“小?子”，中间那个字，硬是没听真切。是“小班子”？“小案子”？还是“小扳子”？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，心里头跟猫抓似的。
这疑问，在他心里扎了根。他去问村小学的王老师。王老师推了推眼镜，对着空气比划：“李叔，这‘小?子’啊，可能是个新说法。现在城里年轻人，就爱给各种身份、各种角色起外号。我估摸着，大概是指……某个小领域里，新冒头的、特别有干劲的年轻人？”老李头似懂非懂，点了点头，又摇了摇头。他觉得，这解释太文绉绉，对不上孙子电话里那股子飞扬的劲儿。
过了两天，村里来了个年轻人，说是搞什么“乡村数字化”的。小伙子穿着简单的罢恤，背着个大背包，见到谁都笑眯眯的。他教老人用手机看天气预报，帮村委会用电脑整理档案，还琢磨着怎么把村后山的酸李子拍好看点，传到网上去卖。老李头蹲在旁边看，看他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，那些枯燥的数字和图片，就乖乖排成了队，变成了谁都能看明白的图表。小伙子忙得满头汗，鼻尖上还蹭了道灰，可眼睛亮晶晶的。
老李头递过去一碗凉茶，冷不丁问了一句：“你……是不是也是个‘小?子’？”小伙子一愣，接过碗，咕咚喝了一大口，咧开嘴笑了：“大爷，您还真说对了！我在我们公司，就是负责‘数字化赋能’这块的，团队里我年纪最小，他们都管我叫‘小赋子’！”
“小赋子？”老李头重复了一遍。
“哎！就是搞‘数字化赋能’的那个‘赋’。”小伙子擦了擦嘴，“简单说，就是想办法让这些新技术、新工具，能帮到咱们村里，给老手艺、好果子加点新力量，让大伙儿的日子更方便，路子更宽点。”
哦——老李头这一声“哦”拖得老长，心里头那块蒙着的布，“嗤啦”一下，好像被撕开了。他忽然就懂了。电话里孙子那股子兴奋劲，眼前这小伙子鼻子上的灰和眼里的光，一下子全连上了。这“小?子”，不是什么具体的官衔，不是什么确切的工种。它就是一种状态，是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，是认准了一个新鲜又有用的事儿，就埋头往里扎，用自己最年轻的热乎气儿，去“赋予”它生命力的那股子状态。
他想起了自己十六岁那年，第一次跟着爹学嫁接果树。手抖得厉害，刀总也对不准。爹不说话，只用手稳稳托着他的手背。当接穗和砧木的切口终于紧紧贴合，用泥土和麻绳仔细缠好的那一刻，他心里头也涨满了一种类似的感觉：他把一棵树的生机，“赋予”到了另一棵树上。那是一种混合着紧张、笨拙，但又充满希望的颤栗。
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。老李头磕了磕烟灰，慢慢站起身。他不再纠结那个没听清的字眼了。他仿佛看见，在省城的实验室里，他的孙子正盯着复杂的数据；在村委的电脑前，那个“小赋子”正修改着李子的图片说明；在更广阔的天地里，还有无数这样的年轻人，他们可能是“小创子”、“小研子”、“小护子”……他们带着最新的知识、最灵敏的触角，奔向那些需要“被赋予”新活力的角落。
夕阳完全沉下去了，天边还剩一抹暖融融的橘红。老李背着手，慢慢往家走。他心里头那点疑惑，已经化开了，变成了一种温润的了然。时代不一样了，工具不一样了，但那股子想让东西“活”起来、想用自己的双手和脑袋“赋予”点什么的火苗，在老一辈和新一辈的手心里，传递得清清楚楚。这“最年轻的小?子”，真不赖。他咂摸了一下嘴，仿佛品出了一点甜味，像是早春第一缕风的味道，轻轻的，却带着破土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