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向西
一路向西
车子驶上高速，导航提示往西，我才忽然意识到，这次的方向和往常不同。以往出差，多半是往东，去那些高楼林立的沿海城市。这次的目的地，却在内陆的深处。窗外的风景，从熟悉的城市天际线，渐渐变成了开阔的田野，远山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柔和起来。我关掉了广播，车里只剩下轮胎与路面摩擦的、均匀的嗡嗡声，思绪也跟着这节奏，漫无目的地飘着。
向西，这个方向本身，就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。它不是回家，也不是奔向最繁华的中心，而像是一种…嗯，怎么说呢，一种“离开”的姿态。老祖宗们讲“西出阳关无故人”，那是一种苍凉的壮行；而现在我们说起西部，脑海里可能是辽阔，是缓慢，是另一种生活的节奏。我摇下车窗，风立刻灌进来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，有点燥，但很真实。这风，和城里空调房里循环的风，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路上的车渐渐少了。偶尔能看到大型的货车，满载着货物，不紧不慢地开着，像个沉稳的巨人。我超过去的时候，司机师傅似乎朝我这边瞥了一眼，又或许没有。在这条漫长的路上，每个人都只是一个移动的点，朝着自己的目标去。我想起这次要见的客户，一个在本地做了几十年农产物加工的老先生，电话里声音洪亮，带着浓重的乡音，反复跟我说：“你来了就知道，我们这东西，不一样。”他的那种笃定，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。
天色向晚，西边的云彩被落日染成了金红色，一大片，铺陈开来，热烈又安静。我把车开进一个服务区，下来活动下僵硬的腿脚。这里不像东边的服务区那样人声鼎沸，只有寥寥几辆车。我买了瓶水，靠在栏杆边，看着那轮太阳一点点沉下去。旁边有位同样在休息的卡车司机，点了支烟，忽然没头没尾地跟我说了句：“这西边的太阳，落得好像都比东边慢些。”我笑了笑，没接话，心里却琢磨着，也许不是太阳落得慢，是我们的心，到了这儿，不由自主地跟着慢下来了。
重新上路时，天已经黑透。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，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地冒出来，越来越密，清晰得让人有些感动。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星空了。在城里，夜晚的天空是暗红色的，星星是稀罕物。而在这里，它们只是静静地存在着，铺成一条模糊的银色带子，那是银河吧？车灯照亮前方一小段路面，两侧是无边的黑暗，我仿佛不是开车在公路上，而是航行在静谧的星河里。这种与自然贴近的“真实感”，在玻璃幕墙的格子间里，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。
快下高速的时候，电话响了，是那位老先生。“到哪儿啦？给你留着晚饭呢，自家养的鸡，炖了一下午！”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亮，带着实实在在的温度。我忽然对明天要谈的事情，充满了期待。那不仅仅是一单生意，更像是一次久违的拜访。这一路向西，撇开了往常的拥挤和喧嚣，风景在变，空气在变，连星星都变得慷慨。它像一条长长的引线，把我从一种固定的节奏里，引向另一种更厚重、更扎实的生活质地里去。前方出口的灯光越来越近，我知道，一段不一样的体验，就要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