婷婷五月香蕉丁香六月
婷婷五月香蕉丁香六月
五月的天,已经有点黏糊糊的热气,但还不至于让人烦躁。走在老街上,拐角那株丁香早就谢了,只剩下深绿的叶子,油亮亮的。可空气里,好像还留着那么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香气,混着阳光晒在石板上的味道,让人忍不住停下脚,发会儿呆。这感觉,就像有些人和事,明明已经过去了,影子却还长长地拖在记忆里。
我忽然就想起婷婷来了。她是我旧邻居家的女孩,名字和这月份倒挺配。那时候,每到五月,她家阳台那几盆茉莉开得最好,白莹莹的,香气能飘过窄窄的巷子。她总爱穿条素色裙子,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。我们这帮半大孩子疯跑着经过,偶尔抬头,她就冲我们浅浅一笑。那画面,现在想起来,就像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,带着那种旧时光特有的柔和光晕。
五月也是个吃香蕉的好时候。不是那种硬邦邦、需要催熟的,是自然熟透了的,皮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黑斑,剥开来,果肉软糯,甜得毫不含糊。外婆常说,这时候的香蕉最有“人味儿”,不燥不凉。我总觉得,婷婷身上就有那么点“香蕉味儿”——不是水果摊上那种整齐划一、光鲜亮丽的美,而是一种自自然然的、带着点生活痕迹的温润。她成绩不算顶拔尖,但作文写得极好,老师说她笔下有种“平静的力量”。她也不爱争什么,就像熟透的香蕉,安于自己的甜软,不羡慕苹果的脆爽,也不学荔枝的张扬。
可生活啊,它不怎么讲究季节的温柔。六月还没真正到来,一场骤雨就先来了。婷婷家出了事,搬得匆忙,像一阵风刮过,什么都没留下。那几盆茉莉,听说送给了别人。从此,五月的记忆里,就总缠绕着那股茉莉香,混着香蕉的甜糯,还有一丝说不清的、属于离别的青涩。老街的丁香年复一年地开谢,我再也没见过她。有时候我会想,她后来去了哪里?是不是还保持着那份自然的温润,在别的城市里,安静地过着她的六月、七月?
时间这东西,跑起来是真不回头。转眼又是五月将尽,六月在望。菜市场里的香蕉,依旧堆得满满当当。我挑了一把带黑斑的,慢慢走回家。忽然就明白了,为什么有些记忆的“定格”会如此清晰。我们记住的,或许从来不是某个孤零零的人或物,而是一整个“氛围”,一种“生活的质地”。是五月的暖风,是空气里食物的香气,是某种恰到好处的温度,和当时心里那份毫无杂念的感受。这些东西交织在一起,才构成了那些忘不掉的画面。
婷婷于我,便是这样一个“氛围记忆”。她具体说过什么话,我大多忘了,但那种安静、温润的感觉,却和五月的香蕉、将尽的丁香气奇妙地融合了,封存在了某个特定的时节里。这大概就是“自然意象”的魅力吧,它不声张,却比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更持久,像植物扎根,悄无声息地就成了你情感脉络的一部分。
六月终究是要来的,带着它更炽热的阳光和急雨。五月的缠绵与酝酿,似乎都是为了迎接六月的饱满与生长。手里的香蕉沉甸甸的,我剥开一根,那股熟悉的、踏实的甜味在嘴里化开。挺好,有些人和季节一样,来了又走,却把味道留了下来。这味道,会在往后无数个相似的天气里,被不经意地唤醒,告诉你,有些美好的“质地”,从未真正消失。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,参与着你往后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