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拍撙厕老头1
偷拍撙厕老头1
这事儿得从我们小区那个老厕所说起。老式公厕，墙皮都往下掉渣，味儿冲，平时除了遛弯儿实在憋不住的，谁乐意去那儿？可最近这半年，怪了，总有人瞅见个老头，天天准点往里头钻，一待就是半个钟头。
老头看着挺普通，瘦，背有点儿驼，总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。开始大伙儿也没在意，顶多嘀咕两句这老爷子肠胃怕是不太好。可后来，有细心的邻居发现，老头进去前手里总攥着个黑布包，出来时那布包口扎得死死的，脸上还带着种说不出的神气，像捡了宝。
这可就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。公厕里头能有啥宝？捡钱？那地方，地上湿哒哒的，躲还来不及。于是，几个闲得发慌的小年轻就动了心思，琢磨着要“探探秘”。那天下午，他们猫在厕所外头的槐树后头，手机镜头悄悄对准了门口。
老头来了，和往常一样。等他进了最里头那个隔间，一个小伙蹑手蹑脚跟过去，把手机从隔板顶上的缝慢慢伸了进去。心跳得跟擂鼓似的，屏住呼吸，手指头在录制键上悬着。
你猜怎么着？镜头里，老头根本没上厕所。他就蹲在那儿，对，蹲在便池旁边，小心翼翼地从黑布包里往外拿东西。不是什么宝贝，是一摞旧报纸，几本卷了边的书，还有一支铅笔头。他把报纸铺在膝盖上，就着厕所顶上那盏昏黄的灯，眯着眼，一个字一个字地看，看到有意思的地方，还用铅笔头在书上划拉两下，嘴里念念有词。
外头偷拍的小伙差点没拿稳手机。这算哪门子事儿？跑公厕里读书看报？他把视频发到了我们小区的闲聊群里，一下子炸开了锅。
有人说，老头指定是家里没地方，跟儿女合住不方便。也有人说，怕不是脑子有点糊涂了，找清静找错了地方。可第二天，又有人“偶遇”了老头。这回是在小区垃圾站，老头正跟清理垃圾的阿姨比划，说那本旧《水浒传》下册他还没看完，怎么就当废品收走了，急得直跺脚。
我后来碰巧和老头楼下的张奶奶聊起这事儿。张奶奶叹了口气，摆摆手：“甭提了！老李头，就那老头，原先中学的语文老师，一辈子就爱看书。现在老了，一个人住，儿子媳妇孙子一来，家里吵得跟菜市场似的，电视声儿、小孩哭闹声、手机外放声，混成一锅粥。他跟儿子提过两回，想安静看会儿书，儿子倒好，给他买了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，说里头啥书都有，让他戴耳机听。”
“老头摆弄不来那玩意儿，说冰冷的机器没人气儿，翻不了纸页，闻不到墨香。他说他就喜欢纸张的质感。后来也不知咋的，就找到了那公厕。他说那儿‘好’，没人打扰，灯也亮堂，门一栓，就是他的‘书房’了。那黑布包，是他防潮的，怕坑位旁边的水渍溅湿了他的书。”
听到这儿，我心里头那股子猎奇看热闹的劲儿，一下子全没了，沉甸甸的。我们拍到了什么？拍到了一个老人，在生活的夹缝里，小心翼翼地守护他那一点最卑微也最固执的喜好。我们觉得味儿冲的地方，却是他唯一能找到的、不被干扰的精神角落。
那张偷拍的画面，模糊，晃动，背景是斑驳的厕所隔板。可画面中心的老头，神情专注得仿佛置身殿堂。他捧着的不是书，是他对抗整个世界喧嚣的铠甲。而我们这些举着手机的人，倒成了他平静世界里，最不请自来的噪音。
打那以后，再没人去偷拍老李头了。小区里有人默默给公厕的管理处提了意见，那盏昏黄的灯，换成了更亮堂的尝贰顿。偶尔有邻居去倒垃圾，会把家里干净的旧报纸、旧杂志，整整齐齐放在垃圾站旁边一个干净的纸箱里。也不说给谁，就放在那儿。
老李头还是每天拎着他的黑布包，准时走进他的“书房”。只是有时候，他出来时，布包会显得更沉一些。他的背好像没那么驼了，脸上那种神气，倒真像是天天捡着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