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的东西又黑又长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6:15:12 来源:原创内容

爸爸的东西又黑又长

小时候,我总怕我爸。怕他那张严肃的脸,更怕他手里那根又黑又长的东西。

那东西就挂在堂屋的门后头,油亮油亮的,透着冷光。记忆里,它总和我犯的错误绑在一块儿。考试砸了,它在墙角沉默;和邻家孩子打架了,它在门后闪着幽光;说了谎,它简直像能自己从门后飞出来似的。我妈常说:“等你爸回来!”这句话,比什么都管用。我心里那点小九九,立刻被“又黑又长”的影子压得死死的。

其实我爸很少真用它。大多数时候,他只是沉默地把它拿下来,用一块软布,一遍遍地擦。那时候屋里很静,只有布料摩擦木头的沙沙声。他擦得很仔细,从这头到那头,仿佛那不是一根让人生畏的家法,而是什么珍贵的物件。我缩在一边,大气不敢出,眼睛却偷偷瞄着。它怎么那么黑呢?像是把所有的夜晚都吸了进去。它又那么长,长得好像能丈量我所有的过错。

有一回,我闯了大祸,把爷爷的旧收音机拆了个七零八落,再也装不回去了。我爸那天回来得特别晚,身上带着田里的土腥气。他看了一眼桌上的“残骸”,没说话,径直走向门后。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。可他没有拎着它过来,只是把它拿在手里,坐在了门槛上。夏夜的月光照进来,那根黑长的东西,一半在光里,一半在暗里。

“知道这是什么木头吗?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哑哑的。我愣愣地摇头。“枣木。”他顿了顿,手指摩挲着,“你太爷爷种的枣树,老了,砍了。我留了最直溜的一截,自己削的。”他把它平放在膝头,“削了整整七个晚上。削光滑了,不容易扎手;留了点分量,打人才知道疼。”

我呆住了。我从没想过,这件令我恐惧的器物,竟有这样一段来历。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工具,它曾是一棵活过的树,被我爸的双手,一点点赋予了现在的形状。

“打你,是为了让你记住,啥能做,啥不能做。”他望着院子里的黑暗,“就像这枣木,长得直,才成材。人歪了,就废了。”那晚,他没打我。但我第一次,对那根又黑又长的东西,产生了除恐惧之外的、模糊的感觉。它似乎连接着我看不见的过去,和我不太懂的“规矩”。

后来,我离家读书,工作,在城里安了家。那根枣木棍,和许多老物件一样,渐渐被留在了老屋的时光里。直到我自己的孩子也开始调皮捣蛋,气得我七窍生烟时,某个瞬间,我忽然无比理解了我爸当年的沉默。那份沉甸甸的责任,那种怕孩子走歪路的焦虑,还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力感,原来都沉淀在那一次次默默的擦拭里。

去年过年回家,我特意去看它。它依然挂在老门后,颜色愈发深黑,像凝固的时光。我把它取下来,手感沉实,光滑温润。岁月磨去了它所有可能的毛刺,只剩下一种厚重的润泽。儿子好奇地跑过来问:“爸爸,这是什么呀?”我学着父亲当年的样子,用手掌抚过它笔直的躯干,慢慢地说:“这是……你爷爷的‘规矩’。”

他当然不懂。但我想,总有一天,他也会明白。这世上有些爱,它的形式可能沉默、坚硬,甚至让人害怕。它不常诉诸言语,却用最笨拙的方式,为你划下一条笔直的界线。那条界线的名字,也许就叫“家风”。它像这根老枣木,最初只是棵树苗,经过几代人的修剪、打磨,才变得又黑又长,沉默而坚定地立在岁月里,告诉你根在何处,路该怎样走。

我把它挂回原处。黑长的影子投在地上,稳稳的。屋外,父亲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,背影有些佝偻了。阳光很好,那根枣木棍在门后的阴影里,泛着幽微的光。我知道,它不会再被轻易举起。但它一直在那里,就像父亲的爱,和他的脊梁一样,曾经那么直,那么硬,撑着我走过了所有需要“规矩”的年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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