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态男坤巴
变态男坤巴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他家楼下新搬来个小伙子，外号“坤巴”，这名字听着就怪怪的。这人白天不见影，一到半夜就闹腾，不是咚咚咚敲东西，就是放着些听不清词儿的怪音乐。街坊邻居去敲门，他要么不开，开了门就直勾勾盯着人看，也不说话，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怕不是个变态吧？”菜市场里，几个大妈凑一块儿嘀咕。这个词儿，就这么传开了。在我们这儿，“变态”俩字可不光是字典里那意思。它带着点让人不舒服的揣测，一种越出常理、难以理解的怪异。谁家孩子要是不听话，大人可能吓唬一句：“再不听话，小心被那个变态抓走！”
可坤巴到底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吗？仔细想想，好像也没有。他不偷不抢，就是作息颠倒、行为孤僻。但那种“不同”，在熟人社会里，本身就是一种压力。大家习惯了按点起床、按点吃饭、见了面热情寒暄的生活模式，坤巴像一颗扔进平静水塘的石子，激起的涟漪让人心神不宁。
我有一回下班晚，在楼道里碰见他。他正低头摆弄一个旧收音机，手指头挺灵巧。我下意识地想快步走过，他却忽然抬头，小声说了句：“这期的天气预报…不准。”我愣了一下，含糊应了声，赶紧上楼。到家后，我倒琢磨起来，他说话的语气，不像有恶意，倒像个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人。
楼下王婶是意见最大的。她说坤巴的窗帘永远拉着，有一次她晾的床单被风吹下去，落在坤巴窗台外头的护栏上。她去敲门想拿回来，敲了半天，坤巴才开条缝，把床单塞出来，全程没露脸。“阴森森的！”王婶拍着大腿说，“正常人哪这样？”大家纷纷点头，越发觉得这人的“变态”坐实了。
可“正常”的边界，到底在哪儿呢？是不是非得跟所有人一样，才叫正常？这个问题，我一时也没想明白。我们害怕的，或许不只是坤巴这个人，而是他身上那种我们无法理解、无法掌控的“不确定性”。这种恐惧，很容易就转化成了排斥和标签。
事情有点转机，是在社区电路检修那天。整个片区停电，大家怨声载道。到了晚上，坤巴那屋子却亮起了微光，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小发电机，还在楼道公共区域挂了两盏应急灯。灯光不亮，但足够照亮上下楼的台阶。那天晚上，邻居们上下楼，心里都感觉有点不一样。
后来听社区工作人员隐约提起，坤巴好像是在家做自由职业的，搞什么音频修复，经常昼夜颠倒地工作。他那“怪音乐”，可能是在测试声音。这说法不知真假，但自从停电那晚之后，大家对坤巴的议论，悄悄变了点味道。提起他，还是觉得怪，但“变态”那个词，用得少了些。
前几天夜里下雨，我又看见坤巴。他站在便利店屋檐下，没带伞，正仰头看路灯下纷乱的雨丝，看得特别入神。我多买了一把伞，走过去递给他。他接过伞，看了看我，说了声“谢谢”。雨声哗哗的，他的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楚。
现在，坤巴还是那个坤巴，半夜偶尔有动静，见面也不爱打招呼。但好像，没那么“可怕”了。楼道里的应急灯，他后来自己换成了感应了，天黑有人经过就自动亮起。这小小的便利，让大家对他的那点“不同”，多了份容忍。标签贴上去容易，撕下来难。但有时候，一点点具体的事，比一千句猜测都管用。人心里的成见像座山，但山和山之间，总该留条能走人的路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