翁和小莹第十篇55―60
翁和小莹第十篇55―60
老翁推开院门的时候，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。小莹正坐在石榴树下的小凳上，膝头摊着一本旧书，眼神却飘到了远处那抹将散未散的朝霞里。“想什么呢，这么出神？”老翁把篮子放在石桌上，盖子一掀，是几只还沾着露水的青桃。
小莹回过神来，没直接答话，倒是捡起一只桃子，指尖摩挲着那层细密的绒毛。“翁伯，您说，人是不是像这桃子？看着差不多，里头是甜是涩，是软是硬，非得自个儿咬下去才知道。”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，老翁却听懂了。这是心里头又绕上事儿了。
老翁慢悠悠地坐下，也拿起一只桃。“是这么个理儿。可有时候啊，光‘咬’还不够。你得给它点儿时间。”他把桃子放在掌心掂了掂，“这桃现在硬，放两天，等里头那股子劲儿自个儿慢慢化开，甜味儿才足。人心里那些疙瘩、那些想不明白的结，也一样。”
“时间……”小莹重复着这个词，眉头轻轻皱着。她最近遇着些事，像走在一条看似平坦却总觉得脚下发虚的路上，选择摆在眼前，却看不清哪边风景更好。这感觉，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，影影绰绰的。她需要一种清晰的方向感，可这方向感，不是地图上画个箭头就能有的。
老翁看她一眼，起身进屋，拿了块干净的粗布和一小盆清水出来。他把一个桃子浸湿，用布细细地擦。那层恼人的绒毛被拭去，青桃的表皮露出光润的底子，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水色。“瞧，有时候你觉得前头雾蒙蒙的，未必是路不对，可能是你心里头那层‘毛’还没擦干净。慌什么呢？擦亮了，看真了，脚踩下去才踏实。”
这话让小莹心里动了一下。她总想着快点走到某个地方，快点得到答案，却忘了问问自己，究竟被什么“绒毛”遮住了眼。是别人的眼光？是对未知的畏惧？还是那份生怕选错、输不起的紧绷？把这些纷乱的念头，像擦桃毛一样，一点点、耐心地拭去，眼前的东西才会显露出它本来的样子。这个过程，急不来，也省不掉。
“我大概是……太想一步就跨到对岸去了。”小莹的声音低了些，带着点自嘲。
“那不就掉河里啦？”老翁笑了，把擦干净的桃子递给她，“五十五到六十步，看着就五步，可每一步，脚底下的石子儿都不一样。你得感觉它，适应它，调整劲儿。这五步走扎实了，比你在原地想着对岸想一百遍都强。”
小莹咬了一口桃子。果然，还是硬的，酸味直冲牙根，但细细咂摸，酸劲过后，舌根那儿竟然绕上来一丝极其隐约的、带着植物清气的甘甜。这滋味复杂，却真实。她忽然觉得，那份苦苦追寻的清晰的方向感，或许不在遥远对岸的灯塔上，而就在当下，在这“擦去绒毛”、“感受脚下石子”的笨功夫里。方向不是一下子指明的，是像溪水磨石头，一点点露出来的纹路。
日头升高了些，把树影拉短了。石桌上，桃子的清气和旧书的纸墨味混在一起。老翁不再说话，眯着眼养神。小莹合上书，也没再问什么。她看着篮子里剩下的青桃，心里那份焦躁的虚火，好像被刚才那一口生涩又回甘的滋味，悄悄地压下去不少。路还长着呢，急啥。先把眼前这颗桃的滋味尝明白，再说下一步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