玖玖精品玖玖
玖玖精品玖玖
老街拐角新开了家店，招牌挺有意思，就叫“玖玖精品玖玖”。五个字里“玖”占去四个，乍一看像小孩儿练字，反复写同一个字似的。我每天路过，心里总犯嘀咕：这店主是图个吉利，还是真就偏爱这个“玖”字？
有天下午太阳正好，我索性推门进去了。门铃“叮当”一响，里头的光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。没有那种亮得晃眼的射灯，东西也没摆得密密麻麻。靠墙的木架上，几把紫砂壶静悄悄地蹲着，壶身泛着温润的光，像是被人摩挲了好些年。旁边玻璃柜里，躺着几枚石章，石料说不上多名贵，但雕工是真好，线条又稳又活。店主是位大姐，正低头拿块软布，轻轻擦着一个青瓷瓶，见我进来，抬头笑了笑，也没急着招呼。
我随口问她：“您这店名，有什么讲究不？‘玖’字写得可够多的。”她手上没停，还是那慢悠悠的调子：“‘玖’嘛，古人拿来指像玉的黑石头，后来也当‘九’的大写。我觉着这字好，看着厚重，不飘。东西也一样，不图多，就图个经得起琢磨。”她这话，让我心里动了一下。是啊，现在满世界都在比谁更快、谁更多，能停下来琢磨点“厚重”东西的，倒成了稀罕事。
我走到一个架子前，上面摆着些手工打的银饰。没有花里胡哨的造型，就是最简单的镯子、戒指，但边角处理得特别圆润，接缝处几乎看不出来。我拿起一只开口镯，内壁刻着极小的“玖玖”二字。“这都是我自己做的，”大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，“银料得选足，捶打要够火候，一遍遍淬火、打磨，急不得。差一点功夫，手感就完全不对。”
她说的“手感”，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那镯子捏在手里，是沉甸甸的踏实，贴着皮肤有点凉，但很快就能暖过来。这种体验，跟你滑动屏幕、浏览海量图片的感觉，截然不同。你得实实在在地触碰它，感受它的重量、它的温度，甚至能想象出它被打造出来的那个过程。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“精品”的含义——它不只是一个物件，更是一段被凝固起来的时间与专注。
我们又聊到架子上那些紫砂壶。她说，好的紫砂器，讲究“久用能生魂”。新壶带着土气，得靠日复一日的茶水滋养，靠手心摩挲，慢慢养出那种内敛的光泽。这“养”的过程，快不了，也假不了。“就像这店名，‘玖玖’地叫着，也是提醒我自己，耐得住性子，东西才能有魂儿。”她这话说得很平淡，我却听出了点别的意味。在这个恨不得一天一个热搜的时代，肯下“久”功夫，追求一种“耐久”的质感，本身就需要点定力。
店里又进来两位客人，饶有兴致地看那些石章。大姐过去轻声讲解石头的纹理和篆刻的刀法。我环顾这小店，东西不算多，但每一样似乎都能讲出个故事。它们静静地待在那儿，不喧哗，却自有一股吸引人走近、让人想拿起来端详的力量。这力量，或许就源于背后那份不凑合、不匆忙的“匠心”。
离开的时候，我又回头看了眼那块招牌。“玖玖精品玖玖”，夕阳给它镀了层金边。现在我觉得，这几个重复的字，不像练字，倒像是一种轻轻的、反复的叩问——在这个容易将就的世界里，你是否还愿意，为了一份“持久”的诚意，停下脚步，多看那么一会儿？店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，那声“叮当”，仿佛一个悠长的余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