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1国自自拍
91国自自拍
那天翻老相册,看到一张九十年代初的照片。我站在天安门广场,穿着当时最时髦的牛仔喇叭裤,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,对着镜头笑得很憨。背景里,人民英雄纪念碑高高矗立,天空是那种胶片特有的蓝。按下快门的是我父亲,用的是他那台宝贝似的海鸥相机。那会儿,“自拍”这词儿还没流行开,拍照是件郑重其事的事儿,得专门出门,找好背景,表情也得认真摆一摆。
现在可不一样了。手机一举,“咔嚓”一声,随时随地都能记录。美颜滤镜一开,皮肤光滑得跟瓷娃娃似的。分享到社交平台,几分钟就能收获一串点赞。方便是真方便,可有时候吧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少了那种等待胶片冲洗的期待,少了照片背后那份沉甸甸的“仪式感”。那时候一张照片,往往承载着一个家庭一段时间里最重要的记忆。
我父亲那台海鸥相机,用的是135胶卷,一卷能拍36张。每次按快门都得掂量掂量,生怕浪费了。拍完了,得把胶卷小心翼翼取出来,送到照相馆。等上叁五天,取回那一迭小小的相片,一家人围在一起看,指指点点,说说笑笑。哪张拍虚了,哪张表情怪,都能成为好一阵子的谈资。那种实体照片拿在手里的质感,指尖摩挲相纸的触感,是现在滑动手机屏幕永远替代不了的。
说起来,九十年代初那会儿,正是咱们国家变化特别快的时候。下海潮、港台流行文化进来、生活一天一个样。很多人开始有了“记录自己”的意识。虽然不像现在自拍这么随心所欲,但那种想要留存个人生活印记的冲动,已经萌芽了。街边的照相馆生意红火,除了标准证件照,也开始有人去拍些生活化的“艺术照”。这大概就是最早的个人影像记录潮流吧。
现在回头看看,所谓“自拍”,内核其实一直没变,就是人对自身存在的确认,对生活痕迹的留存。只不过工具从笨重的相机,变成了口袋里的手机;载体从厚重的相册,变成了云端的存储空间。以前我们通过家人的镜头看自己,现在更多是通过自己的视角看世界。以前记录的是某个庄重的时刻,现在连早餐吃什么都值得拍一张。
这当然是一种进步。技术让表达的门槛变得极低,每个人都成了自己生活的导演和主角。影像的民主化,让我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丰富视角。但偶尔,我也会怀念那种“慢”。怀念为了拍一张好照片,需要等待合适的阳光,需要思考构图,需要珍惜有限的张数。那种因为“有限”而产生的郑重,让被定格的瞬间,显得格外有分量。
下次再举起手机自拍的时候,或许可以多想一想。除了角度和美颜,我们想留下的,到底是什么?是一时兴起的表情,还是一段真实可触的生活?是滤镜后完美的假象,还是那个不够完美但生动鲜活的自己?记录的工具越来越聪明,但记录的意义,终究还得靠我们自己来赋予。
那张91年的老照片,边角已经微微泛黄。但照片里那个少年的眼神,那种对眼前广阔世界单纯的好奇和期待,隔着叁十多年的时光,依然清晰无比。这或许就是影像最原始的魅力——它帮我们留住时间,也让我们在回望时,更看清来路与当下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