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再大力一点妈要去了
儿子再大力一点妈要去了
这话听着耳熟不？反正我一听，脑子里唰一下，就回到老家的灶台边上了。那年我大概十五六，正是浑身有劲没处使的年纪。家里那口腌酸菜的大缸，妈要挪个位置。她弓着腰试了试，缸底儿磨着水泥地，发出闷闷的响，可那缸就是纹丝不动。
“来，帮妈一把。”她朝我招手。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，是个大小伙子了，上去就扎了个马步，两手扣住缸沿，心里默念“一二叁”，脸憋得通红，那缸总算离了地，挪动了大概……五公分吧。妈在旁边看着，又急又笑：“使点巧劲，光用蛮力哪行？来，听我的，你往这边用劲，我往那边推。”
我俩的劲儿总算使到一个方向上了，那口沉甸甸的缸，这才不情不愿地，一寸一寸挪到了墙角。妈直起腰，捶了捶后背，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，她看着那口归了位的缸，长长舒了口气，笑着说了句：“行了行了，再使点劲，妈这老腰可真要跟着去了！”
那时候不懂，就觉得妈说话夸张。现在自己到了中年，回头咂摸这句话，心里头跟打翻了调料瓶似的，五味杂陈。那句话里，哪里是真的埋怨，分明是带着笑的托付，是把她搞不定的事儿，稳稳地交到了你手里。
后来啊，这样的事儿越来越多。电脑卡了，她弄不明白，喊我：“儿子，快来给看看，这鼠标咋不动了？”水管子有点渗水，她拿着扳手比划半天，还是喊我：“这个螺丝妈拧不动，你来，再大力一点。”甚至家里要买个新电视，她也会犹豫着问我：“你说哪个好？妈不懂，你给拿个主意。”
每一次，我挽起袖子过去，叁下五除二搞定，看着她松一口气、放下心来的样子，胸膛里那点男子汉的虚荣心，就胀得满满的。觉得自己真成了这个家的支柱，能替妈扛事儿了。
可不知道从啥时候起，这“大力”要用的地方，悄悄变了。不再是力气活，而是一些更沉的东西。是她在电话里，欲言又止地说“最近睡觉老是醒”，你得“大力”地去追问，带她去看医生。是她看着老姐妹出国旅游的照片，眼里那点藏不住的羡慕，你得“大力”地记在心里，悄悄开始规划行程。是她开始念叨一些陈年旧事，反复地说，你得“大力”地摁住心里那点不耐烦，坐下来，听她把话说完。
这“大力”，不再是胳膊上的力气，而是心上的力气。得用心去察觉她那些没说出口的需要，得用耐心去化解她的担忧，得用担当去为她撑起一片安心。这个过程，就像当年挪那口缸，一开始笨拙，光使蛮劲，后来才慢慢懂得，得顺着她的劲儿，找到那个最合适的发力点。
那天傍晚，陪她在小区散步。她走得慢，我不知不觉走到前头去了，回头等她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，银发在光里特别显眼。她抬头看见我，赶紧快走几步赶上来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老了，腿脚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。”我心里蓦地一酸。
我伸出手，让她扶着我的胳膊，说：“不急，咱慢慢走。”她把手搭上来，那份重量，轻轻的，却又沉甸甸的。我忽然明白了，她当年说的“要去了”，哪里是怕腰疼，她是看着自己一点点使不上劲的地方，看着你一点点能接上力的样子，在完成一场无声的交接。
所以啊，当父母的开始需要我们“再大力一点”的时候，别真的只用蛮力。那是一个信号，告诉我们，他们可能需要我们更细心一点，更耐心一点，把我们的力量，稳稳地传递到他们最需要的地方。这份亲情的传递，就在这一推一扶、一问一答之间，完成了它最重要的使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