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肠到怀孕为止》丑
《肠到怀孕为止》丑
老陈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这条搜索记录，手指悬在半空，半天没按下去。这是她老婆小雅的手机，屏幕还亮着，就放在洗手间的盥洗台上。他本来是进来找剃须刀的，这下可好，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。
“肠到怀孕为止”……这六个字，像六颗小钉子，一字排开，扎进他眼里。老陈脑子里嗡嗡的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，是那种带颜色的网络小说标题？可小雅从来不看那些。他俩结婚叁年，要孩子这件事，一直是“顺其自然”。说是顺其自然，其实老陈知道，压力在小雅那边。她妈妈，也就是老陈的岳母，电话里催生的频率，都快赶上天气预报了。
可这……跟“肠”有什么关系？老陈心里那点疑惑，慢慢转了向，变得有点沉。这个“肠”，会不会是个人？一个代号？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公司里几个年轻小伙子的脸，又想起上次同学聚会，小雅那个叫“陈栋”的老同学，笑得一脸灿烂，过来碰了好几次杯。姓氏开头字母，不正是“肠”么？
他坐在马桶盖上，觉得有点喘不过气。叁年婚姻，谈不上惊天动地，但也温馨踏实。小雅是那种有点内向，心里做事的人。最近这半年，她是有点不一样，下班晚了，抱着手机的时间长了，有时还会对着窗外发呆，问他“哎，你说要是有了孩子，生活会变成什么样？”老陈当时还笑她胡思乱想。现在把这些碎片拼起来，他手心里有点冒汗。
那天晚上，饭桌格外安静。老陈扒拉着碗里的米饭，偷眼瞧小雅。她神色如常，甚至胃口还不错，夹了两筷子他炖的排骨。“今天……忙不？”老陈试着开口，声音有点干。“还行，就是有点累。”小雅揉揉脖子，忽然抬头，很自然地说，“哦对了，我报了那个社区的瑜伽班，晚上要去上课，教练姓程，教得挺好的。”
程？肠？老陈心里咯噔一下。社区瑜伽班？他好像听她提过一嘴，说是为了调理身体，备孕。备孕需要单独报班，还特意强调教练姓程？这解释，怎么听着更让人不安了。他嘴里那口饭，嚼了半天没咽下去。
疑心这东西，一旦种下，就跟野草似的疯长。老陈开始留意一些以前忽略的细节。小雅瑜伽课的时间，每周二四晚上，七点到九点。她回来时，脸色红润，有时头发梢还有点湿气，说是练得太热。背包里，确实放着瑜伽服和毛巾。一切看起来，合理得有点过分。
他觉得自己快被这无声的猜测给淹没了。直接问？万一是个误会，伤感情。不问？这根刺就永远扎在心里。他想起上次岳母来，拉着小雅在房间里嘀咕半天，出来时，小雅眼睛红红的。岳母当着老陈的面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：“你们啊，也该抓紧了，我这等着抱外孙呢。小雅你身体得好好调，光顺其自然不行，得有点计划。” 计划？老陈当时没往心里去，现在想想，小雅是不是把这份压力，变成了某种孤注一掷的“计划”？
又一个周四晚上，小雅照例去上瑜伽课。老陈鬼使神差地，跟了出去。他保持着一段距离，看着小雅走进社区活动中心。他在对面的便利店玻璃窗后站着，心里骂自己像个侦探，可真要转身走，脚又像生了根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九点过五分，小雅出来了，和她一起出来的，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女人，大家说说笑笑。人群里，有个穿着运动服、身材高挑的女人，正跟小雅挥手告别，喊了一声：“程教练，我们先走啦！”
那个被叫作“程教练”的女人，转过身，笑着回应。短发，利落，确确实实，是个女教练。老陈愣在那儿，便利店的白光打在他脸上，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。所有的猜测、不安、怀疑，在这个瞬间，哗啦一下，塌了。原来“肠”是程教练，原来小雅真的是在认真调理，为怀孕做准备。她搜索的那个词，大概是什么瑜伽辅助备孕的冷门方法或口诀？他压根没往正经路子上想。
小雅走过马路，看见了便利店门口的他，一脸惊讶：“你怎么在这儿？”老张张了张嘴，话堵在喉咙里，最后只挤出一句：“我……出来买包烟。碰巧。”小雅走近，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，叹了口气，声音轻轻的：“那个程教练，挺厉害的，专攻孕产调理。我跟她说了我们的情况，她说……别急，心态比什么都重要。”她顿了顿，把头靠在他肩上，“老公，我是不是太紧张了？我妈催，我自己也慌。好像非得完成个任务似的。”
老陈听着，胳膊上感受着她的重量，心里那点残留的惶惑，被一股更大的愧疚和心疼冲得七零八落。他抬起手，犹豫了一下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。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交迭在一起。他想，有些话，或许不用问出口了。有些坎，得两个人一起，慢慢过。这“肠”到怀孕为止的路，看来还长着呢，但至少，他们得走在同一条道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