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娥和村干部第一次是
水娥和村干部第一次是
水娥攥着那封皱巴巴的信,在村委会门口转悠第叁趟了。日头毒得很,晒得水泥地发白,晒得她手心冒汗,把信纸边儿都洇湿了一小块。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,像是揣了个扑腾的雀儿。这事,该不该进去说?咋说?
信是她在外省打工的儿子寄来的,说厂里效益不好,拖了叁个月工钱,娃下学期学费还没着落。水娥男人去得早,她一个人拉扯孩子,地里那点收成,刨去成本,也就刚够糊口。村里头前几天广播,说是有个什么“精准帮扶”的政策,专门针对她这样的困难户。可“精准帮扶”这四个字,听着就有点远,有点玄乎。她一个妇道人家,认不得几个大字,更不懂那些条条框框。
正犹豫着呢,村委会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走出来的是村支书老陈,五十来岁,裤腿挽到膝盖,脚上还沾着泥点子,像是刚从田埂上回来。他瞧见水娥,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就挂了笑:“水娥啊,站这儿当门神呢?有事?进来说,外头晒。”
就这一句话,平平常常,却让水娥心里那根绷紧的弦,松了一小下。老陈没打官腔,也没隔着窗户问话,这让她稍微定了定神。
进了屋,老陈给她倒了杯凉开水。水娥捧着杯子,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,这才把手里那封信,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。“陈书记,您给瞧瞧……是娃的事。”
老陈接过信,摸出老花镜戴上,看得仔细。屋里只有风扇“呼呼”转着的声音,和信纸轻微的沙沙声。水娥不敢坐实了,只挨着凳子边,眼睛盯着老陈的表情。她看见老陈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,心里跟着就是一沉。
“难处我知道了。”老陈摘下眼镜,把信轻轻放在桌上,“孩子学费是大事,耽误不得。你说的这个情况,正好能赶上咱们的帮扶政策。”他没有马上说那些“研究研究”、“讨论讨论”的套话,而是转身从文件柜里抽出个蓝色的文件夹,翻到其中一页,指给水娥看。
“你看这儿,‘精准帮扶’里头有一条,对因务工地欠薪导致家庭困难的,村里可以协助联系法律咨询,还有一笔应急助学金,能先顶上。”老陈的话说得很慢,一字一句,生怕水娥听不懂。他还拿出笔,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流程,“你先填这张申请表,附上这封信和孩子的学生证明复印件。我下午就去镇上,把材料递上去,催着他们快些办。”
水娥听着,眼睛有点热。她没想到,这事能有这么明白的路径,更没想到,老陈会说得这么具体,连“复印件”都想到了。她原以为,这第一次开口求助,少不了看些冷脸,听些推脱,得来回磨上好些趟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陈书记。”水娥的声音有些哽咽,除了谢谢,她一时说不出别的话。
“谢啥。”老陈摆摆手,又把那杯往她面前推了推,“喝水。咱们村干部,不就是干这个的嘛。政策是死的,人是活的,得让它‘落地’,落到你们急需的地方,才算数。你放宽心,这事我记下了。”
从村委会出来,日头还是那个日头,但水娥觉得,身上那股燥热好像散了些。手里的空杯子已经还了,但那份具体的、带着温度的回响,好像留在了她手里。她第一次觉得,那听起来有点遥远的“精准帮扶”,原来是有形状的,是一张需要填写的表格,是一句“我下午就去镇上”,是一个裤脚沾泥的干部,坐下来,仔仔细细听她把难处说完。
回家的路,她走得比来时稳当了些。风穿过田埂,吹得两旁的稻子“沙沙”响,像是也在低声说着什么。她知道,事情还没完全解决,后面或许还有麻烦,但至少,这艰难开口的第一次,没有碰壁,而是摸到了一扇可能打开的门。这第一步迈出去了,心里头,好像就有个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