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扫员のおばさんが
清扫员のおばさんが
我们这栋写字楼，大概有叁十层吧。我每天在里头上班，说真的，能记住脸的人没几个。但有一位，我印象特别深。就是那位打扫卫生的阿姨。我们都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，背地里，有时候会带着点不经意的轻慢，叫她“打扫卫生的おばさん”。
她总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装，洗得有点发白，但干干净净。推着个带轮子的灰色大垃圾桶，里头放着拖把、抹布，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清洁剂。她的活动时间很固定，早上我们还没全到的时候，下午茶歇那段空当，还有晚上我们陆续下班那会儿。她的存在，有点像楼里的背景音——吸尘器的嗡嗡声，水桶挪动的闷响，还有钥匙串在腰间轻轻碰撞的叮当声。
我真正注意到她，是有一次加班到很晚。整层楼就我工位那一盏灯还亮着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我正对着一堆数据头疼，忽然听见很轻的脚步声。一抬头，她就站在不远处，手里拿着抹布，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我点点头，用口型说了句“打扰了”，然后退到阴影里，等着。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。我赶紧保存文档，关了电脑，对她说：“阿姨，您忙吧，我这就走。”她这才走出来，很轻快地说：“哎，好，谢谢你啊小伙子，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从那以后，我就开始留意她。我发现她工作有个特点，就是特别“周全”。她擦桌子，不光擦桌面，连显示器底座后面、键盘缝隙都会顺手抹一下。倒垃圾桶，会轻轻把里面没压平的纸盒按一按，让空间腾出来些。洗手间里，她总在镜台边放一小瓶自己带的廉价护手霜，旁边贴个手写的便条：“天干，大家抹点，不嫌弃就用。”字迹歪歪扭扭的，但很认真。
有一回，我工位旁边窗台的绿萝，叶子蔫了，耷拉着。我只是心里想着“该浇水了”，但一忙起来就忘得一干二净。过了两天，那盆绿萝又精神起来，土也是湿的。我问旁边的同事，都说没动过。后来有一次，我看见阿姨在给那一排窗台的植物挨个浇水，动作很小心，怕水洒出来。她看见我，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，说：“看它们有点渴了。顺手的事儿。”
这种“周全”，是一种沉默的、细致的关照。它不张扬，甚至容易被忽略，就像她这个人一样。我们这些穿着光鲜、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人，常常觉得自己在创造价值，在推动着什么。但楼里的整洁、舒适，那种让人能安心待下去的环境，是谁在维持呢？是这位“おばさん”。她熟悉每一层垃圾桶的位置，知道哪个洗手间的水龙头有点松，记得哪间会议室周一上午必有会议，会提前打扫得更仔细些。这栋冰冷高大的玻璃钢筋楼宇，因为她的存在，生出了一些柔软的、属于“人”的温度。
我再没叫过她“打扫卫生的阿姨”。每次在电梯里或走廊碰到，我都会点点头，喊一声“阿姨”。她起初有些惊讶，后来也会笑着回应。有一次我感冒，桌上有她悄悄放的一小包纸巾，不是公司的公用品牌，而是带着淡淡香味的软包纸。我没说谢谢，怕反而让她不自在。但那份熨帖，是真实的。
她就像楼里的一盏小灯，不算明亮，但总在固定的时间、固定的角落亮着。你习惯了它的存在，甚至不觉得它存在，可要是哪天它没亮，你才会猛地发现，那一块地方，原来是那么暗，那么冷清。她的工作，或许在很多人眼里，谈不上什么“事业”。但我觉得，能把这样一份需要极大耐心和体力的活计，做得如此细致、如此有人情味，这本身，就是一种了不起的“专业”。
现在我下班时，如果看到她在清理垃圾桶，会习惯性地把手里空的饮料瓶压扁了再放进去。这成了我们之间，一种无言的默契。楼里的人来来去去，西装革履的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，而那位穿着深蓝工装的おばさん，依然日复一日，推着她的清洁车，走过长长的走廊，让这里始终保持着一份洁净与安宁。这或许，就是这栋忙碌大厦里，最沉稳的底色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