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么公和媳妇如如》中文
《么公和媳妇如如》中文
老话常说，清官难断家务事。可李家村的么公和媳妇如如这事儿，村里人茶余饭后聊起来，却难得地没多少分歧，反倒生出几分感慨来。么公，就是我们那儿对最小叔公的称呼。这位么公，其实年纪不算顶大，刚过六十，但辈分高，脾气也跟村头那棵老樟树似的，硬邦邦的。
如如是前年嫁进李家的新媳妇，模样俊俏，说话轻声细语，是从城里念书回来的。刚过门那会儿，村里人都觉得，这一老一少，一个守着老规矩，一个带着新想法，怕是少不了磕碰。果不其然，矛盾就从一顿早饭开始了。
么公习惯天蒙蒙亮就起，雷打不动要喝一碗滚烫的稠粥，配自家腌的咸菜。他说这样才养胃，才是过日子的正经样子。可如如呢，早上喜欢弄点牛奶、面包，或者煮点馄饨饺子，花样多，也省时间。为这个，么公没少沉着脸，在饭桌上念叨“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，咋能说丢就丢”。如如起初不吭声，后来试着解释，说这样营养也均衡。么公一听“营养”这新词，更觉得不是味儿了。
这日子，就像绷着一根弦。真正的转折，是在去年秋收的时候。么公下地不小心崴了脚，肿得老高，下不了床。儿子儿媳都外出打工了，家里就剩下如如。村里人都瞅着，这城里来的娇媳妇，能伺候好倔老头么？
没想到，如如二话没说，把么公伺候得妥妥帖帖。端茶送水，擦洗按摩，一样不落。她没硬逼着么公吃她那些“营养餐”，而是每天早上，先给么公熬好那碗他离不开的稠粥，咸菜丝切得细细的，淋上几滴香油。等安顿好么公，自己才匆匆对付几口。晚上呢，她又会变着法子炖些汤，轻声细语地劝：“么公，这骨头汤对筋骨好，您尝两口，就当帮我试试咸淡？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么公脚好了，话却变少了。有时候，他会看着如如在院子里用手机和儿子视频，说说笑笑；有时候，看见如如网上买回来些新奇的家用玩意儿，把家务活弄得又快又好。他不再急着反驳，就眯着眼看。
有一天傍晚，如如在厨房鼓捣一个新买的电炖锅，说是能定时，早上就能自动煮好粥。么公背着手，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圈，终于咳了一声，开口问：“这玩意儿……费电不？”如如眼睛一亮，赶紧擦擦手，拉着么公过来看，耐心地讲怎么用，算着电费其实也省不了几个钱，关键是方便。么公“嗯”了几声，末了，含糊地说了句：“那……明早试试你这个。”
打那以后，厨房里渐渐有了变化。粥还是那碗粥，但熬粥的家伙什可能变了；咸菜还在，但旁边或许会多一碟如如拌的爽口小菜。饭桌上，么公偶尔也会问起，如如说的那个“网上购物”到底咋回事。如如就拿着手机，一点一点划给他看，么公凑近了，嘴里嘀咕着“眼花，看不清”，却也没挪开步子。
村里人慢慢发现，么公去村口小卖部下棋的时候，话风变了。以前开口闭口“现在的年轻人啊……”，如今有时会蹦出一句：“我家如如说，那个叫什么……物流，快得很。”或者，遇到老伙计抱怨儿媳，他会闷头走一步棋，半晌才说：“各家有各家的过法，孩子有孩子的心思，处久了，就懂了。”
今年端午，如如带着么公一起包粽子。么公手法熟稔，如如学着包，总漏米。么公一边嫌弃她手笨，一边又忍不住上手教：“叶子要这么挽，线要这么缠，对喽……哎，你这孩子，手劲轻点。”阳光照进堂屋，一老一少，手上都沾着糯米，说着，笑着。那粽子里包的，好像不光是糯米红枣，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，慢慢地融在了一起。
如今再走进李家小院，你能看到么公的紫砂壶旁边，放着如如的玻璃茶杯；老式的藤椅边上，搁着把网购的带靠垫的折迭椅。他们吃饭，桌上可能既有浓油赤酱的炖肉，也有一盘清炒时蔬。日子还是那个日子，却好像又添了些新的滋味。这或许就是家庭融合最朴实的模样吧，没有谁赢谁输，只是在一天天的烟火气里，你让一寸，我进一步，各自把棱角收一收，找到那个都能舒服待着的位置。
村里的老人有时羡慕，说李么公有福气。么公听了，也不多话，就咂咂嘴。可他那眼神里，以前那层硬硬的壳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已经化开了。而如如呢，也再没提过什么“代沟”之类的话。她明白了，有些沟壑，不需要费力去填平，用日常陪伴的泥土，一天天慢慢去覆盖，不知不觉，也就成了路。
这世上最难也最简单的学问，大概就是怎么在一起过日子。它不在书本里，就在这一粥一饭，一句唠叨，一次默默的妥协里。相互理解这事儿，从来不是一下子就想通的，往往是在某个平凡的午后，你忽然发觉，对方的习惯，自己不知何时也已经习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