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玉迟到被机器打作文
小玉迟到被机器打作文
早晨七点半的铃声像把钝刀子，一下下割着小玉的耳朵。她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，完了，又晚了。抓起书包冲出门时，妈妈那句“再迟到就要记过了”的话，跟着风一起灌进她领口，冷飕飕的。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飞快地往后倒，可小玉觉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铅。她心里那个悔啊，昨晚那本小说，怎么就非看到半夜不可呢？
跑到校门口，电动闸门已经合得只剩一条缝。门卫室里没人，倒是旁边立着个崭新的金属柱子，顶上闪着蓝光。小玉见过这玩意儿，上周校长在晨会上提过，叫什么“校园智能行为矫正终端”，说能自动识别迟到早退。当时大家还嘻嘻哈哈，觉得像个科幻摆设。这会儿，柱子忽然“滴”地响了一声，一个温和的电子女声响起来：“检测到迟到学生，学号20230415。请上前进行即时教育。”小玉心里直打鼓，硬着头皮走过去。
柱子侧面滑开一块面板，露出个屏幕和一个小小的金属凹槽。屏幕亮起，显示一行字：“请将手掌放置于指定区域，接受规训措施。”小玉懵了，下意识地把右手贴上去。冰凉的触感刚传来，下一秒，一股尖锐的刺痛就从掌心炸开！她“啊”地叫出声，猛地缩回手。手掌心红了一片，火辣辣地疼，那感觉，就像被戒尺狠狠抽了一下，但比戒尺更准、更冷。
疼痛让她脑子一片空白。柱子又“滴”了一声，吐出一张窄窄的纸条，同时那个女声依旧平和地说：“规训完成。请于今日内提交一份不少于800字的检讨作文，深入反思时间观念问题，作文将录入个人数字档案。祝你学业进步。”小玉捏着那张纸条，上面印着她的名字、迟到时间，还有一行小字：“疼痛等级：轻度，教育意义：深刻。”她看着那行字，又看看自己发红的手掌，忽然觉得，刚才那一下，好像不只是打在手上。
整个上午，小玉都心不在焉。掌心那点红肿早就消了，可那种被冰冷机器裁定、然后精准惩罚的感觉，却挥之不去。老师讲课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水。她偷偷在草稿纸上写作文开头，写来写去都是“我错了，我不该迟到”。可然后呢？她想起昨晚那本令她着迷的小说，想起里面的人物为了热爱的事情熬通宵；她又想起妈妈早起做早餐时轻轻的哈欠，想起同桌上次迟到是因为送迷路的老奶奶。迟到，好像不应该只是“错”这么简单的一个字。机器认得准时间，认得准她的掌纹，可它认得准那些藏在时间背后的东西吗？
午饭时，她把这事跟同桌说了。同桌瞪大眼睛：“真打啊？我还以为就是吓唬人的。”然后压低声音，“我听高叁的说，这叫‘精准规训’，以后什么事儿它都管，从纪律到作业质量，说是要用数据把咱们‘塑造’成标准好学生。”小玉没说话，嚼着饭，觉得米饭有点没滋味。她忽然有点怀念以前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话的日子。老头儿虽然严厉，唾沫星子横飞，但气消了还会从抽屉里摸出颗糖，说一句“明天别这样了”。那批评是有温度的，甚至那糖的甜，能让人把那份不好意思记很久。
下午的作文课，老师布置的题目是《我的选择》。小玉看着作文本，又看看自己已经看不出异样的手心。她提起笔，没有写那篇机器要求的、对于时间观念的检讨。她写下了早晨的那个瞬间，写下了那阵短促尖锐的疼痛，写下了自己的困惑。她写，选择热爱一本好书而忘记时间，是不是一种错？选择帮助他人而耽误片刻，又该怎么算？机器能给出最符合章程的“矫正”，可生活的答案，常常不在非对即错的选项里。她写，我们需要的，或许不是一份录入档案的、冰冷正确的检讨，而是一次能让自己真正明白“为什么”的，哪怕带着温度责备的交谈。
放学时，她又经过那根金属柱子。蓝光依旧规律地闪烁着，稳定、精确、不容置疑。小玉把那张要求写检讨的纸条，轻轻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她知道，明天可能还会因为各种原因跑到这条上学路上，可能还会面对这蓝光。但她心里那份模糊的感受却清晰了起来：有些“矫正”，打在手上；而真正的成长，或许是从学会思考为什么挨打开始的。风吹过来，有点凉，她把手插进口袋，朝着家的方向，加快了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