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果回家尘驳诲锄
芒果回家尘驳诲锄
芒果熟了。那股甜丝丝的香气,从街角水果摊飘过来,钻进鼻子里,勾得人心里痒痒的。我站在摊前,看着黄澄澄的果子,忽然就走神了。这味道,好像一把钥匙,“咔哒”一声,打开了一扇蒙尘的门。门后头,是我老家的院子,院里那棵歪脖子芒果树,这会儿,也该挂满果了吧?
我们管那叫“家芒”。个头不大,形状也不那么规整,有时还带着点晒斑,可那股香气和甜味,是任何水果店里精心包装的进口货都比不了的。小时候,暑假最期待的就是这个。等不及完全熟透,就和堂兄弟拿竹竿去敲,青的也打下来,蘸点盐巴或辣椒面,酸涩里透着生猛的辣,吃得龇牙咧嘴,却也笑得没心没肺。那滋味,是童年夏天最生动的注脚。
后来呢?后来书越读越远,从县城到省城,再到如今定居的这个看不见四季的钢铁都市。生活被规整成一个个格子,时间被切割成一段段行程。水果店里永远有芒果,什么水仙芒、鹰嘴芒、澳芒,名字时髦,色泽诱人。可买回家,削皮切块,放进精致的瓷碗里,用叉子送进嘴里——甜是甜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那味道太标准了,标准得像一个完美的答案,反而让人记不起最初那个问题是什么。
是少了那股带着泥土和阳光气息的风吗?还是少了踮起脚尖、奋力敲打时,胳膊的酸胀和期待的雀跃?我说不上来。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,空落落的。这种“空”,不是饿,不是渴,是一种更隐约的“馋”。馋记忆里那股混合着树叶、泥土和果浆的复杂气味,馋那种围在树下,等着果实“啪嗒”掉落的简单快乐。
前些天,和母亲视频。她举着手机,特意走到院子里,镜头晃晃悠悠地对准那棵老树。“你看,结了好多!都熟了,再不摘,鸟就来啄了。”屏幕里的芒果,在午后的阳光下,泛着温润的光,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笼。我喉咙忽然有点紧,脱口而出:“妈,给我寄点吧。”
这话说出来,自己都愣了一下。如今物流发达,什么生鲜次日达,何必劳烦老人辛苦打包邮寄?可母亲在那边却一下子高兴起来,连声说好。“就寄你小时候最爱吃的,熟透的,一撕皮就能吸的那种!”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被需要的满足。
几天后,箱子到了。拆开层层包裹,那股熟悉的、霸道又亲切的香气扑面而来,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。我拿起一个,皮已经软了,轻轻一撕,金黄的果肉露出来,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淌。赶紧吸上一口——对了!就是这股味!浓烈、醇厚、甜得毫无保留,甚至带着一点点树木的微涩。这味道像一条隐秘的通道,唰地一下,把我从这整齐的公寓楼,拽回了那个蝉鸣鼓噪的乡下院子。
我慢慢吃着,忽然明白了。我馋的哪里只是芒果呢?我馋的是那段时光,是那个院子,是那个在树下仰着头、满心期待的我自己。我们一路奔跑,获取很多,也丢掉不少。有时候,一个熟悉的味道,就能完成一次珍贵的“内容寻回”。它把散落的记忆碎片捡起来,拼凑出一个完整的、温暖的来处。这寻回的过程本身,就是一种抵达。
这箱芒果,我吃得很慢,也很珍惜。汁水沾了满脸,样子大概有点狼狈,但心里却无比踏实、充盈。我知道,等这批吃完,心里的那股“空”,又能被填满好一阵子了。因为“家芒”带来的,不只是舌尖的甜,更是一次心灵的“内容寻回”,它提醒我,无论走了多远,那个味道的坐标,始终稳稳地立在那里。下次视频,我得跟老妈说说,留几个果在树上,别摘光。给鸟留点,也给那份念想,留个实实在在的挂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