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下檩檩子回故乡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10:00:19 来源:原创内容

木下檩檩子回故乡

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,窗外的景色从密集的楼群,慢慢变成了连绵的田野,最后是些起起伏伏的小山包。木下檩檩子把额头轻轻贴在微凉的车窗上,心里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就像杯子里晃荡的水,怎么也静不下来。她离开这个叫“栖镇”的地方,整整八年了。

八年,足够一个地方变样,也足够一个人把自己活成另一副模样。她在那个总是不下雨的大城市里,成了一个代号,一个工位,一套匆忙的西装。可梦里头,却老是闻到镇口老樟树的味儿,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,还有外婆炊糕时,那缕甜丝丝的白烟。

站台小得让人心疼,就一个水泥墩子。下车的人稀稀拉拉,空气里那股熟悉的、潮润润的草木清气,一下子就把她裹住了。她深深吸了一口,好像要把这八年没呼吸到的,一口气都补回来。这味道,就是她记忆里的乡土印记,扎在根上的东西,跑再远也抹不掉。

拖着箱子走在青石板路上,声音咕噜咕噜的,和记忆里一模一样。只是两边的房子,有些翻新了,贴了亮堂堂的瓷砖;有些却更旧了,墙皮剥落得像老树的皮。王阿婆的杂货铺还在,招牌颜色淡得快认不出,阿婆坐在门口眯着眼穿针,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,才颤巍巍地喊:“是……檩檩子?哎呀,长这么大啦!”

这一声,把她从一种恍惚里猛地拽了出来,心口跟着一热。

老屋在镇子西头,院墙爬满了薜荔。钥匙插进那把老铜锁,费了点劲才拧开,“嘎吱——”一声,尘封的时光好像被推开了一条缝。院子里的桂花树更高了,地上落着一层枯叶,软软的。堂屋的八仙桌还在,蒙着布,上面停着细细的灰。她站在那儿,一动不动。过去那些画面——外公摇着蒲扇讲古,外婆端着热腾腾的菜,自己趴在小凳上写作业——全都活了过来,嗡嗡地响。

这感觉真奇怪。在大城市,她住着窗明几净的公寓,什么都方便,可心里老是空落落的,像缺了个角。回到这儿,看着满屋的旧灰尘,那个角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填上了,沉甸甸的,带着温度。

巷子深处的旧时光

第二天,她起了个大早,想去镇上转转。穿过窄窄的巷子,走到镇子南边的小学。学校放假了,铁门关着,里头静悄悄的。她扒着门缝往里看,操场角落那架锈了的铁秋千,还在风里轻轻晃。她小时候最爱抢那个秋千,好像用力一蹬,就能飞到天上去。

正看着呢,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回头,是个黝黑脸庞的中年汉子,冲她憨厚地笑。“嘿,真是你啊!刚才在巷口看着就像!”是阿勇,小时候上树掏鸟窝、下河摸螺蛳的“头儿”。如今他开了间修理铺,手上沾着洗不掉的油渍,笑起来眼角的纹路深得像用刀子刻的。

“走,请你喝杯茶!”阿勇的铺子就在街角,凌乱,但满是生活气。他泡着最便宜的绿茶,说起谁谁去了外地,谁谁嫁了人,谁家的老人“走了”。话很平常,甚至有点琐碎,但檩檩子听着,却觉得比任何工作报告都真切。这就是人间烟火吧,她想,没那么亮丽,甚至有点灰扑扑的,可它烫贴,实在,暖着人的五脏六腑。

在镇上的几天,日子忽然慢了下来。她用井水洗脸,冰得人一激灵;吃隔壁婶子送来的、自家种的青菜,能吃出太阳的味道;晚上躺在老式的雕花木床上,能听见夏虫唧唧,和远处隐约的狗吠。那些缠着她的、对于业绩、房价和未来的焦虑,像潮水一样,不知不觉退了下去,露出心底那片干燥温暖的沙滩。

临走前一天傍晚,她爬上镇子后头的小土坡。夕阳把整个栖镇染成暖暖的金红色,屋顶的瓦片闪着光,炊烟袅袅地升起来。镇子还是那个镇子,安静地趴在山坳里。变的,是她看它的眼光。

火车又一次哐当哐当地开动。窗外的栖镇越来越小,最终消失在暮色里。檩檩子没有来时的忐忑了。她心里揣回了一些东西——老屋的气息,阿勇的茶水,傍晚的炊烟。她知道,自己往后大概还是得在城市的楼缝里奔波,但心里有个地方,已经稳稳地安住了。那盏故乡的灯,只要回头,就还亮着。

推荐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