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班主任的滋味》2中字
《班主任的滋味》2中字
走廊里那盏总爱忽明忽暗的声控灯,又灭了。我捏着刚收齐的体检费,站在办公室门口,没急着跺脚让它亮起来。这短暂的黑暗,像极了当班主任这几年,心里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一小片空白——热闹是孩子们的,而我呢,好像总在明暗交替的缝隙里,尝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就说今天早上吧。预备铃还没响,小胖就举着个啃了一半的煎饼,慌慌张张冲到我面前:“老班!不好了!陈默把物理老师的投影仪接口弄断了!”我心里咯噔一下,那设备可金贵。赶到教室,却看见陈默那个闷葫芦,正拿着透明胶带,试图把那个断掉的接口“粘”回去,脸憋得通红,旁边围着一圈看热闹的。我那股火啊,蹭蹭往上冒。可就在要开口的瞬间,我瞥见他校服袖口磨得发白的边,还有那双沾了点灰尘、却格外认真的眼睛。这孩子,平时闷声不响,但上次运动会,就是他用这双手,把散架的班牌给修好了。
我咽下到了嘴边的训斥,走过去,拍了拍他肩膀。“先别粘了,跟我去趟后勤处,问问师傅有没有办法。”他猛地抬头,眼神里闪过惊讶,然后是如释重负。去后勤处的路上,他没说话,我也没说话。但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,不知不觉就散了。后来才知道,他是想帮老师提前接好设备,劲儿使大了。这事儿让我琢磨了好久,班主任这活儿,很多时候不是判案,不是非要分出个青红皂白。它更像是在一片嘈杂里,去听见那个最小的、最容易被忽略的声音。这种“倾听”,比任何雷霆手段都难,也都有用。
下午批周记,更是五味杂陈。李佳的那篇,写得我鼻子发酸。她说:“老师,我爸妈昨晚又吵到半夜,我戴着耳机,把音量开到最大,还是能听见。今天您讲《故乡》,说到‘其实地上本没有路’,我忽然就哭了。我的路,在哪里呢?”字迹被水渍晕开了一小片。我拿着红笔,半天落不下去。我能写什么?“要坚强”?“好好学习”?这些都太轻了,轻得像羽毛,压不住生活的重量。
最后,我只是在她那段话下面,工工整整地画了一个小小的路标图案,指向下一页。在那一页的空白处,我写:“路在脚下,更在心里。先好好走完今天放学的这段,怎么样?如果需要个伴儿聊聊,我办公室的门,下课时常开着。”这大概就是班主任的另一种滋味吧,一种无力的陪伴。你明知无法替他们披荆斩棘,却总想站在不远处,做一盏不算太亮但一直亮着的灯,让他们知道,这段路,不是完全黑的。
放学后,处理完杂事,天都快擦黑了。教师群里,政教处催着交安全教育平台完成的截图,后勤科提醒报修损坏的公物,家长微信问孩子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……手机屏幕的光,冷冷地照在脸上。这一刻的滋味,是纯粹的疲惫,像被抽空了气的皮球。但当我把最后一份表格传上去,关掉电脑,准备锁门时,看见讲台上不知谁放了一小盒润喉糖,下面压着张便条,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没署名。
我剥了一颗放进嘴里,清凉的甜意丝丝化开。楼道里,那盏声控灯终于被我踩亮,昏黄的光,暖暖地铺了一地。我忽然觉得,班主任的滋味,大概就是这样一锅熬着的、复杂的汤。有操心时的焦灼,有无力时的苦涩,有处理琐事时的麻木,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,翻涌上来一点猝不及防的、真实的甜。这甜,不是奖状,不是荣誉,它就藏在那双被信任的眼睛里,藏在一段不敢与人言的心事被托付的瞬间,藏在一个没有署名的笑脸中。这滋味,千回百转,最后都沉淀成两个字:值得。
锁上门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。明天,太阳升起,这间教室又会塞满吵闹、活力、还有成长必经的烦恼。而我的滋味,又会是新的一碗,得细细地、慢慢地去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