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飞飞偷拍
飞飞飞偷拍
那天老张给我发了个链接，神神秘秘的，说让我“开开眼”。我点进去一看，是个论坛帖子，标题写着“街头随手拍，美景不等人”。底下几十张照片，有匆匆走过的行人，有咖啡店门口发呆的姑娘，有路边嬉闹的孩子。拍摄角度大多是侧后方，或者从远处拉近的镜头，画质参差不齐。老张在微信里嘚瑟：“怎么样？这抓拍，生活气息浓吧？”
我盯着屏幕，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。照片里的人，他们知道自己被拍了吗？同意被放在这里，让成千上万的陌生人浏览、点评，甚至保存吗？那个托着腮帮子坐在长椅上的女孩，眼神明明望着远处，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。这瞬间的私人情绪，成了别人眼里随手可得的“风景”。这感觉，就像你关着门在家哼歌，一回头发现窗户玻璃外贴着一张陌生的脸，正听得津津有味。
这大概就是网络时代一种新的“偷”吧。以前觉得偷拍离我们很远，得是狗仔队扛着长枪短炮蹲明星。现在不一样了，人手一部智能手机，像素高得吓人，加上网络这个能瞬间把任何角落连接起来的巨大空间，事情就变味了。许多我们以为的“寻常分享”，可能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越了界。
我翻着那个论坛，发现有个板块特别火，叫“随手记录生活”。里面内容五花八门，有拍地铁上奇葩睡姿的，有拍图书馆里情侣小声吵架的。发帖的人往往觉得这没什么，“公共场合嘛，又没拍什么见不得人的”。看客们也看得乐呵，点赞回复，讨论得热火朝天。可我们好像都忘了问一句：那个被拍的人，他乐意成为你“记录”的一部分，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吗？
这里头涉及一个挺关键的东西，就是“知情同意”。说白了，就是尊重。我帮你拍张照，得先跟你说一声，征得你点头。这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道理。可一旦隔着网络和屏幕，这种尊重好像就被稀释了。镜头成了偷窥的工具，网络成了散布的帮凶。那些被定格、被传播的陌生人，他们的肖像权、隐私权，在点击量和“好玩”面前，变得轻飘飘的。
更让人后背发凉的是，这种随手拍的风气，像一扇没关严的门。今天可能只是拍个模糊的侧影，明天会不会就有人把镜头悄悄对准更私密的角落？今天觉得分享到小众论坛无所谓，明天会不会就流到了更不可控的地方？界限一旦被模糊，下滑是很容易的事。那些未经允许被拍下的人，他们的脸、他们的生活片段，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，飘到网络的各个角落，再也收不回来。这种不受控制的“数字痕迹”，想想都让人不安。
我跟老张说，以后这种“眼”，还是少开为妙。他讪讪地回了个表情包，说也是，就是图一乐。你看，很多时候我们并非心存恶意，只是习惯了，麻木了，觉得在网络的汪洋里，多一滴少一滴水没什么区别。但正是这一滴滴不起眼的水，汇聚成了能淹没个人的浪潮。
放下手机，我走到窗边。楼下的街道熙熙攘攘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走着。他们不应该成为任何人镜头里未经许可的“素材”，他们的生活，只属于他们自己。网络给了我们连接世界的望远镜，但我们不能把它当成偷窥他人生活的凿壁工具。这大概是在这个时代里，我们都需要在心里划下的一条线——尊重那条看不见的边界，管好自己手中的镜头。因为镜头对准的，从来都不只是画面，还有我们自己的分寸和良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