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百合互相磨豆浆
两个百合互相磨豆浆
老话说，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我们村后头那片山坳里，不靠山也不靠水，就靠着满坡的野百合。这百合啊，长在土里是药材，挖出来是食材，到了村里巧手的女人那儿，还能变成一门过日子的手艺。
我说的“磨豆浆”，可不是真用黄豆。这说的是李婶和王姨。她俩一个住村东头，一个住村西头，都是早年没了丈夫，一个人拉扯孩子。李婶性子急，嗓门大，干活风风火火；王姨呢，说话慢声细语，心思细得像针脚。以前两家没什么往来，路上碰见，也就点点头。
变化是从那年夏天开始的。李婶的儿子考上了城里的大学，学费像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。她没日没夜地挖百合，洗啊，晒啊，手指头都泡皱了，可零散着卖，价钱总上不去。王姨的女儿也在念书，日子同样紧巴巴的。王姨倒是试着把百合磨成粉，装在小布袋里，想着这样或许能多卖几个钱，可她嘴笨，不会吆喝，东西再好也难出村。
有一天，两人正好在镇上同一个收药材的铺子前碰上了。看着彼此筐里品相极好的百合，又都被贩子压价，李婶那股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，扯着王姨的胳膊就走，“不卖了！咱俩这好东西，合着就值这几个钢镚儿？”王姨被她拽着，心里却忽然一动。
那天下午，她俩就坐在了李婶家的院子里。李婶的大嗓门噼里啪啦：“光卖原料不行，咱得弄点别人没有的！”王姨捻着手里细腻的百合粉，轻声接话：“我这儿试着磨了点粉……要是，要是配上你晒的那些百合干，一块儿卖呢？”一个有点子，有冲劲；一个手巧，能静下心来琢磨。这不就像那石磨的上下两片磨盘么，单放着是两块死石头，合在一起，严丝合缝地转起来，才能把粮食磨成细腻的浆。
说干就干。李婶负责去谈村里其他人家，把零散的百合收拢起来，拍着胸脯保证销路。王姨就在家琢磨，怎么把百合粉磨得更细，怎么用古法去掉那一点点涩味，还试着按老方子，加了点山药、茯苓的粉末。她们把这新捣鼓出来的产物，就叫“百合润养粉”。
这“互相磨豆浆”的过程，可不止是磨产物。李婶那急脾气，没少把事情办得毛毛躁躁，王姨就在旁边慢慢给她“磨”，劝她多想一步。王姨有时候想太多，前怕狼后怕虎，李婶就用她那股子“蛮劲”推着她往前走，“怕啥，天塌下来先砸我个高的！”两人也红过脸，为定价吵，为包装争，可奇怪的是，吵完了，法子往往也就磨出来了。
真正的“点睛之笔”，是王姨想出来的。她说，咱这东西好，得让人知道怎么用。她找来些干净的棉布袋，每卖出一大包百合粉，就附送几个小空袋，还手写了个小纸条：“睡前取两勺，热水一冲，暖乎乎喝下，睡得踏实。”就这点小小的心意，让冷冰冰的货品忽然有了温度。
货品有了温度，销路慢慢就开了。先是隔壁村，后来镇上的小铺子也来要货，再后来，居然有城里人专门托人来买。她们这“百合粉”的名声，靠的可不是什么花哨宣传，就是实打实的“真材实料”和“用心思”。这“真材实料”是根本，那“用心思”啊，就是让根本扎得更深、开得更美的养分。
如今你去村里，还能看见她俩。一个依旧风风火火地张罗打包、发货，一个还是安安静静地守着磨粉机，查看粉的细度。院子里晒着白生生的百合瓣，空气里飘着淡淡的、清甜的香气。她们很少说那些互相感谢的客气话，但谁都清楚，没有对方，自己这块料，终究是孤零零的，成不了事。这日子就像她们手里的活计，你添一把，我磨一下，粗糙的岁月，竟也就被磨出了细腻温润的滋味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