迈开腿让我看你里面的草莓作文
迈开腿让我看你里面的草莓作文
老陈把那本皱巴巴的作文本拍在讲台上时,粉笔灰都惊得跳了起来。他是我高中语文老师,嗓门大得像装了喇叭,总说我们写的文章“没魂儿”。那天他念了个题目,怪得很,叫《迈开腿让我看你里面的草莓》。全班先是一愣,接着哄堂大笑。这算什么题目?草莓?还“里面的”?几个调皮男生挤眉弄眼,空气里飘着一种说不清的、介于尴尬和好奇之间的味道。
老陈不笑,手指敲着桌子,敲得人心慌。他说:“就知道你们想歪!‘迈开腿’是行动,是让你走出去,别整天窝在教室宿舍那点地方。‘里面的草莓’是什么?是你得挖,得找,得扒开叶子甚至拨开泥土,才能看见的、藏在最深处的甜头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我们每一张脸,“写文章,做人,一个道理。不迈开腿去经历,你永远只能看见叶子;不沉下心去挖掘,草莓烂在里头你都不知道。”
我好像有点懂了,又好像更迷糊了。我的生活就是家、学校、食堂叁点一线,能有什么“草莓”?周末被老陈的作业逼着,我只好真的“迈开腿”,去了城西的老街。那儿我平时根本不会去,觉得又旧又破。可那天下午,阳光斜斜地照过瓦缝,我看见茶馆门口下棋的老人,手边搪瓷缸里的茶垢厚得像年轮;听见裁缝铺里缝纫机“哒哒”的声音,和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粤剧混在一起。我蹲在修鞋匠旁边看他补一只断跟的女鞋,他手指粗黑,动作却精细得像个外科医生。那一瞬间,我鼻子里是老皮革、茶香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,耳朵里灌满了市井的嘈杂。这些东西,课本上没有。
回来对着作文本发呆,我突然想起老陈常念叨的“生活肌理”。他说好文章得有“肌理感”,摸上去不是光滑的塑料,而是粗粝的、有温度、有纹路的。我试着把下午看到的、闻到的、听到的都写下来,写修鞋匠手背上晒出的斑,写茶馆水壶嘴喷出的白汽如何在光里慢慢散掉。写着写着,我发现那个下午不再是模糊的一团,它有了颜色,有了声音,有了气味。这算不算,扒开了一层生活的“叶子”?
可这还不够。老陈说“里面的草莓”,是更深的东西。我鼓起勇气,又去找那修鞋匠闲聊。起初他话少,问一句答半句。去了几次,混了个脸熟,他才慢慢打开话匣子。他说这行当干了四十年,这条街上的鞋,他认识一大半。哪双鞋陪着主人走过什么路,他好像都知道一点。他说现在年轻人鞋坏就扔,可惜了。“东西坏了,修修就能用;人心里头的东西要是坏了,也得修,不能总想着换。”他这话说得平常,我却心里一震。这朴素的道理,这种和时间、和物件的深情,不就是藏在生活褶皱里的“甜头”吗?
我的作文最终写的就是这个。我没写什么大道理,就老老实实写我怎么“迈开腿”走进老街,怎么一层层看到、听到、最后“闻”到那股生活的真味。老陈给的评语很长,有一句我记到现在:“你总算学会‘往里挖’了。草莓不在别处,就在你肯弯腰凝视的地方。”
后来我常常想起那个下午,想起那个奇怪的题目。它像个隐喻。我们习惯了浮光掠影,习惯了速食一样获取信息,手指一滑就过去了。可真正重要的东西,那些能让你心头一颤的细节,那些支撑起一个人或一个时代的“精神内核”,从来不会明晃晃地摆在表面。它需要你亲自走过去,需要你付出耐心,需要你像对待易碎品一样,轻轻拨开那些覆盖其上的、看似寻常的泥土和枝叶。不迈开腿,眼前永远是别人的风景;不往里看,手里永远只有空洞的词汇。生活这本书,得用脚去读,用心去品,那枚最甜的草莓,或许就藏在你最初觉得最平凡、甚至最不愿驻足的那一页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