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品自拍第33页
精品自拍第33页
翻到这一页的时候，我愣了一下。手机相册里，这一页的九宫格整整齐齐，清一色是上周日在河边拍的。阳光、波光、还有我那张努力找角度的脸。但奇怪的是，我盯着它们看了半天，心里却冒出个念头：这些真的算“精品”吗？
你看第一张，我站在柳树边上，光从叶子缝隙里漏下来，脸上光影斑驳的。调色是花了心思的，那种淡淡的胶片质感。朋友圈下面点赞不少，都说“氛围感绝了”。可我自己知道，为了这一张，我举着手机扭了大概有二十次，脖子都快僵了。拍完低头检查，第一反应不是“这景真美”，而是“我下颌线显不显？头发乱没乱？”
后面几张也差不多。有张回眸的，看起来挺自然对吧？其实是我设置了连拍，然后像个陀螺似的来回转了十几次，才选出这一张“不经意”的瞬间。河里的鸭子都被我吓跑了两只。现在想想，那个下午，我眼睛大部分时间都盯在六寸的屏幕上，河面的金光、初夏的风，反倒成了模糊的背景。
这大概就是我们现在的一种习惯。生活里遇到点好的光景，第一念头不是用整个身心去沉浸，而是“等等，这得拍下来”。拍完了，还得修图、调色、琢磨文案。一套流程走完，那个瞬间本身的味道，好像反而淡了。我们精心制造着名为“生活”的展示品，却可能悄悄错过了生活现场那份最原初的触动。
我往下滑，滑到更早的相册。翻到大概两年前，也是这个季节，同样是自拍，画风就粗糙多了。有一张是我爬山爬到山顶，满脸是汗，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，对着镜头龇着牙笑，背后是一片模糊的云海。那张照片构图不讲究，脸也因为逆光有点黑，可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那种畅快和累到极致后的兴奋。那是一种很直接的、想要分享快乐的冲动，没太多修饰。
回头再看看这第33页，太精致了，精致得像杂志内页。每一根发丝，每一寸光线，似乎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。这当然是一种能力，一种对美的捕捉和创造。但问题或许在于，当我们太执着于生产这种“精品”，我们和镜头前那个真实瞬间之间，是不是就隔了一层透明的、名为“表演”的玻璃？我们记录下的，是那个时刻的情绪，还是那个时刻下“应该有的”情绪模样？
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，大概意思是，我们拍照，是为了让瞬间永恒。但现在有时候，感觉更像为了那个“永恒的表现”，而把瞬间本身给匆匆打发掉了。我们忙着当自己生活的摄影师和修图师，却忘了先好好当那个沉浸其中的体验者。
我退出了相册，把手机放在一边。窗外的天也蓝得很好看，云朵慢悠悠地飘。这次，我没举起手机。就是看着，感觉风吹在脸上的温度，听着远处隐约的车流声。这个片刻，它没有被存档，没有被打上标签，但它真真切切地属于我。或许，在追求打造更多“精品自拍”的同时，我们也得时不时提醒自己，给那些不修边幅的、笨拙的、只存在于感受里的真实瞬间，留出一些位置。毕竟，生活的原图，有时候比精修后的作品，更有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