驴吊整根插了进去
驴吊整根插了进去
老王头蹲在自家院门口的石墩上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，眯眼瞅着坡下那辆陷进泥坑里的货车。司机是个年轻后生，急得满头汗，油门踩得轰轰响，泥浆子飞溅老高，可那车轱辘就是空转着，越陷越深。
“甭费那劲了。”老王头终于开了腔，烟杆子朝坡上自家驴棚指了指，“去，把那头灰驴牵来。”后生将信将疑，但还是照做了。那头灰驴个头不大，看着挺敦实，被牵过来时还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。
老王头不紧不慢，从杂物间翻出一根家伙什——那是根老旧的、油亮油亮的榆木车辕，前头装着铁制的牵引钩。他走到驴身后，拍了拍驴屁股。灰驴似乎明白要干啥，四蹄稳稳扎进地里。老王头把那根结实的车辕，对准了货车车头底下的牵引环。
“嘿！”他低喝一声，双臂一送劲儿。只听“咔哒”一声闷响，那根榆木车辕前头的铁钩，不偏不倚，结结实实地套进了牵引环里。那场景，用老王头事后跟村里人唠嗑的话说，“就跟那驴吊整根插了进去似的，严丝合缝，一点晃荡没有。”
周围看热闹的几个村民哄笑起来。那后生司机脸有点红，但更多的是好奇。老王头没笑，他把牵引绳套在驴身上，嘴里发出几个短促的指令。灰驴脖子一低，腰背一拱，四个蹄子像是钉在了地上，然后猛地向前一挣！那一瞬间，你能看见它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，绳索被拉得笔直，发出嘎吱的呻吟。
“动了！动了！”有人喊。只见那货车的车头微微一仰，陷在泥里的轮子终于咬着了一点硬实的地面，借着灰驴这股子沉稳又爆发的巧劲儿，一点一点被从泥坑里拽了出来。整个过程没几分钟，却看得人屏住呼吸。
后生赶紧递烟道谢，问老王头这法子咋想出来的。老王头接过烟，别在耳朵上，又蹲回石墩：“啥法子不法子。家伙什得对路，劲儿得用在点儿上。你看那车辕，长短粗细刚合适，铁钩的弯度也正好吃劲。驴呢，你得懂它的脾气，它知道什么时候该使猛劲儿，什么时候得稳着来。瞎折腾，累死驴也白搭。”
他这话说得平常，里头却有点意思。这不光是说拉车，过日子、干活计，很多时候不也是这个理儿么？你得找到那个关键的“接榫”处。就像那根车辕，得刚好“插”进去，才能把力量传导过去，才能解决问题。蛮干不行，空有家伙什不会用也不行。
后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开车走了。老王头牵着灰驴往回走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村里人渐渐散了，但“驴吊整根插了进去”这个生动的说法，却留了下来，成了这儿形容事情办得利索、恰到好处的一句土话。
后来村里修小水渠，有一段老是渗水。几个年轻人折腾半天，水泥糊了一层又一层，还是漏。村里老会计背着手看了半天，慢悠悠说：“你们这不对路啊，缝隙没找准，糊再多也白费。得像老王头套车辕那样，得找到那个‘眼’，一把‘插’进去堵实在才行。”他指的“眼”，是水渠基底一块松动的石头。年轻人按他说的，撬开石头，重新夯实了基础，再砌上砖抹上灰，果然就不漏了。
这土话糙，理却不糙。它讲的是一种解决问题的“精准性”。无论是那根毫厘不差套进牵引环的车辕，还是找准了漏水根源的修补，都需要一种观察和判断。你得看清门道，知道劲儿该往哪里使，那个关键的“接口”在哪儿。找到了，事情就顺了；找不到，费再大力气也是瞎忙活。
老王头那根油亮的榆木车辕，现在还靠在驴棚外边。它不是什么精密的工具，却因为用对了地方，成了村里人心里一个挺实在的念想。有时候看见它，就让人想起，无论多麻烦的事儿，好像总有个能“插进去”使上劲的地方，就看你找不找得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