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到春潮滚滚来小说全文在线阅读
爱到春潮滚滚来
春日的午后，太阳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酥酥麻麻的。林溪坐在老家的门槛上，手里捏着一封边角都磨毛了的信，眼神却飘向了远处那片刚解冻的河。河水哗啦啦的，带着碎冰和一股子蛮劲，冲得两岸的泥土都湿润润、黑油油的。她心里头，也像是被这春潮给冲了一下，许多旧事，咕嘟咕嘟地翻涌上来。
这信是陈川去年秋天寄来的。那时节，满山都是枯黄的叶子，风一吹，簌簌地落，像下着一场安静的雨。信里头没写什么惊天动地的话，只絮絮叨叨说着南方的工程，说工棚外有棵歪脖子树，叶子落光了，看着怪孤单的。林溪当时读了，只觉得心里发涩，把信折好，塞进了枕头底下。这一塞，就是一个漫长的冬天。
她和陈川，是打小在河滩上滚大的。记忆里最鲜亮的，就是每年开春，河水涨起来，他们一群孩子跟着大人们去看“抢潮头”。大人们忙着查看水情，防备着，又期盼着——这水一来，地就有了生气，一年的盼头也就跟着来了。她和陈川不敢靠太近，就蹲在远处的土坡上，看着那浑浊的、浩浩荡荡的水头，闷雷似的滚过来，心里又怕又兴奋。陈川那时总说：“林溪，你瞧这水，多带劲！我以后，也要到外面去，闯出这么一股子势头来。”
后来，陈川真的出去了，跟着建筑队，天南地北地跑。而林溪留在了镇上，守着家里的杂货铺，也守着日渐年迈的父母。联系渐渐少了，从一周一个电话，到一个月一条短信，再到后来，只剩下逢年过节时，手机里一句简短的、群发的祝福。她有时会觉得，他们之间，好像也隔了一个漫长的、寂静的冬天。
可手里这封信，这封被摩挲了无数遍的信，偏偏在这个春潮涌动的时节，被她重新翻了出来。信纸上有几处墨迹，晕开了，像是被水滴过。林溪记得去年深秋某夜，窗外秋雨敲打瓦片，她读信读到某一处，眼前忽然就模糊了。那处写着：“昨夜梦见河开了，你还在老地方站着。我喊你，水声太大，你听不见。”就这一句，让她所有的故作坚强，溃不成军。
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，夹杂着人们的吆喝。春耕要开始了。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苏醒过来的气息，清冽，又带着一丝腥甜。林溪站起身，腿有些麻。她走回屋里，把信仔细放回一个木匣子。匣子里还有几样小东西：一枚磨光了的鹅卵石，是陈川小时候送她的；一张泛黄的、两人在中学门口的合影。这些东西，平常她不敢多看。
但今天，不一样。窗外的阳光，河水的声响，还有胸腔里那颗被春潮催动着、越跳越急的心，都在告诉她，有些东西，冻住了，是能化开的；有些路，走远了，还是能找回来的。她不是那种会把“思念”整天挂在嘴边的人，可这实实在在的生活，这四季轮回的景，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，把那份情感猛地推到眼前，让你无法回避。
她忽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，不是隔着冷冰冰的文字。她拿出手机，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。拨号键按下去之前，她停顿了好几秒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，和窗外更加澎湃的流水声。那水声，不再是寂寞的喧哗，倒像是一种催促，一种呼应。
电话通了。漫长的等待音之后，那边传来一个有些沙哑、却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：“喂？”背景音里，隐约也有机械的轰鸣，像另一种形式的潮水。
林溪握紧了手机，指尖有些发白。她吸了一口满是春天味道的空气，对着话筒，轻轻地说：“陈川，咱们这儿……河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