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夹着摄政王的紫根上朝
皇帝夹着摄政王的紫根上朝
寅时叁刻,天还黑得跟锅底似的,乾清宫的寝殿里却已经灯火通明。小太监们捧着朝服、玉带,垂手站在纱帐外头,大气不敢出。帐子里,刚满十岁的小皇帝正拧着身子,小脸憋得通红。
“朕……朕自己会走!”他声音还带着童音,却硬要挤出几分威严。可那双小手,却紧紧攥着身边一截深紫色的物事——那是根两尺来长的紫檀木拐杖,上头雕着五爪盘龙,龙眼嵌着暗红的宝石,握柄处被摩挲得油亮。这拐杖的主人,是当朝摄政王,此刻正因“偶感风寒”告假,没在朝上。
老总管弯着腰,声音压得低低的:“陛下,这……这不合礼制。摄政王的御赐手杖,怎好……”
“你懂什么?”小皇帝忽然抬起头,眼睛亮得吓人,“皇叔昨日教朕读《汉书》,讲到霍光辅政那一段。他说,这紫檀木最是沉稳,能定心神。今日朝会,朕夹着它,就像皇叔在旁盯着一样。”他顿了顿,把冰凉的紫檀木往腋下又夹紧了些,“朕心里踏实。”
这番话,听着孩子气,却让老总管后背沁出点冷汗。他不敢再多嘴,只默默伺候小皇帝穿上那身明黄色的团龙袍。那截沉甸甸的紫根,就这么突兀地夹在小皇帝瘦小的胳膊下头,衬得他身形更显单薄,却也透着一股倔强的劲儿。
銮驾到了太和殿,百官早已黑压压跪了一片。小皇帝一步步走上丹陛,那紫檀木拐杖杵在金砖地上,发出“笃、笃”的轻响,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。不少大臣偷偷抬眼,瞥见那抹深紫,神色都微妙地变了变。谁不知道,那紫根是先帝赐给摄政王的,寓意“国之根基,沉稳如檀”。如今小皇帝把它夹来了,这里头的意思,可就深了。
龙椅宽大,小皇帝坐上去,脚还够不着地。他把那拐杖横放在自己膝上,两只小手交迭着按在上面,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,声音清亮:“众卿平身。今日议事,就从北疆的粮饷开始吧。”
户部尚书出列,禀报的数目冗长繁杂。小皇帝听得认真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拐杖龙纹的鳞片。忽然,他打断道:“数目不对。上月朔州军报,提及今岁春寒,军马草料损耗比往年多出叁成。你这预算,还是照去年的旧例,那缺口,要从哪里补?”
殿上一静。那尚书额上见汗,没料到小皇帝连这等细节都清楚。小皇帝也不催,只垂下眼,看着膝上的紫根,像是在等什么。片刻,一位向来中立的御史大夫忽然出列,递上一份补充的核算文书,正好填上了那缺口。众人这才恍然,那御史,怕是摄政王早先安排下,专为查漏补缺的“暗桩”。
这朝会,开得有些不同寻常。小皇帝话不多,每每遇到争执难决之事,他便摸摸那紫檀木,或沉吟,或问一两个关键问题,底下自有人顺着那问题,将争论引向一个平衡的结局。那截紫根,像个沉默的镇物,也像一道无声的旨意。
快到散朝时,兵部侍郎忽然奏报一桩急务,涉及东南水师将领的任免,这事牵扯颇广,两派大臣立刻针锋相对,吵得面红耳赤。小皇帝听着,眉头越皱越紧。他忽然双手握住那紫檀木拐杖,用力往金砖地上“咚”地一杵!
清脆的响声镇住了满朝喧哗。所有人都望向丹陛之上。只见小皇帝站了起来,依旧夹着那根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紫根,小胸膛起伏着。
“吵够了?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冷意,“皇叔跟朕说过,这紫檀木,生在南方深山,长得慢,质地却最硬。做成拐杖,不是给人倚着偷懒的,是给走路不稳当的人,多一份支撑,好走得更稳、更远。”他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或惊或疑的脸,“今日之事,押后再议。退朝前,朕只问一句:你们争的,是事情的对错,还是自己地盘的大小?”
说完,他也不等回答,转身就往后殿走。那紫檀木的杖尾,又一次次“笃、笃”地敲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,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,许久才散。
百官躬身送驾,心里头都翻腾开了。那紫根,今日看来,绝非孩童胡闹的玩物。它像一道影子,也像一把尺子。小皇帝夹着它,夹着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倚仗,或许,也是在试着掂量,那“倚仗”的分量,究竟有多重。往后的路,这“紫根”是终究要还回去,还是会在他手里,磨出不一样的纹路?没人说得准。只是这日的早朝,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:龙椅上那孩子,或许已经开始学着,如何独自握住那根“定心神”的木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