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晓霞全家换着日
黄晓霞全家换着日
黄晓霞把筷子往桌上一放，声音不大，却让埋头扒饭的丈夫和儿子都抬起了头。“咱们得换个日子过了。”她说这话时，眼睛没看谁，盯着那盘清炒西兰花，语气平常得像在说“明儿该买菜了”。
丈夫老张眨了眨眼，没太明白。“换日子？这日子……还能换着过？”儿子小磊倒是噗嗤笑了：“妈，您是不是刷短视频刷到啥新词了？共享日子？轮值生活？”黄晓霞摇摇头，夹了块西兰花，嚼了好几下才开口：“我是说，咱们仨，把这日子掰开了，揉碎了，换着过过看。”
这事儿得从头说起。黄晓霞在一家物业公司干了快二十年，每天见的人比说的话多。老张是公交车司机，一条线路开了十五年，闭着眼都能数出每个站台旁有几棵树。小磊呢，刚上高二，世界里除了课本就是篮球和手机。叁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，日子却像叁条平行线——黄晓霞操心水电煤气和儿子的成绩单，老张琢磨着车况和路况，小磊沉浸在他的二次元和球场。饭桌上聊的，无非是“汤咸了淡了”、“明天降温加衣服”、“钱还够不够”。日子像一潭温吞水，没波澜，也没滋味。
直到上周末，黄晓霞在超市遇见老同学。人家两口子刚自驾游回来，晒得黝黑，眼睛亮晶晶地讲路上的见闻。黄晓霞听着，手里攥着那捆特价芹菜，心里忽然空了一块。回家路上，她看着车窗外的霓虹，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：不是日子不好，是过日子的“人”太固定了。她永远是那个操心的“总管”，老张永远是那个沉默的“司机”，儿子永远是那个被照顾的“学生”。角色焊死了，日子也就板结了。
“具体咋换？”老张终于回过味，挠了挠他那有些稀疏的头顶。黄晓霞拿出张皱巴巴的纸，上面是她趁午休时列的“换日计划”。“简单。比如这周六，咱家的‘当家人’换成小磊。一天的家用，二百块，他管。吃啥、买啥、家务咋分配，他说了算。我和老张，听安排。”
小磊眼睛一下子亮了，又有点慌：“我？管钱？管您二位？”老张倒是乐了：“成啊！让小子尝尝当家的滋味。”黄晓霞看着爷俩的反应，心里那点不确定，慢慢落了地。她琢磨着，这或许就是打破常规的第一步。
周六一早，变化就来了。平时赖床的小磊，七点就乒乒乓乓在厨房折腾。黄晓霞习惯性地想进去帮忙，被儿子“赶”了出来：“今日我当家！您歇着！”结果早餐是煎糊了的鸡蛋配面包片，牛奶也热过了头。老张吃得龇牙咧嘴，却冲儿子竖大拇指：“有想法！”上午小磊宣布，全家大扫除，分工明确。他自个儿包了最重的拖地活，安排老爸擦窗户，老妈负责整理衣物。一边干，小磊一边嘀咕：“妈，您平时收拾我房间，我那漫画书您放哪儿了？”黄晓霞指指书柜顶层：“按系列给你归了类。你总乱扔，找的时候当然费劲。”
下午采购，小磊攥着二百块钱，在超市货架前犯了难。想买零食，又想晚上吃顿好的，算计来算计去，额头都冒了汗。老张和黄晓霞跟在后头，也不吭声。最后小磊买了排骨、蔬菜和水果，零食只拿了一小包薯片。结账时，刚好一百九十八块七。他长舒一口气，扭头对爸妈说：“当家……真费脑子。”黄晓霞和老张相视一笑。
那天晚上，吃着儿子指挥、老爸主厨、老妈打下手做的排骨汤，气氛有点不一样。小磊话多了，讲学校篮球队的事，讲未来的打算。老张也说了些车队里的趣闻。黄晓霞 mostly 听着，偶尔插一句。她发现，当自己从“总管”的位置上下来，变成一个“参与者”，耳朵好像更灵了，眼睛看到的东西也多了。她看到丈夫听儿子说话时，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。看到儿子算计家用时，那种稚气又认真的神态。
轮到老张当家的那天，他带着全家坐了一趟他开的公交线路。从起点站到终点站，慢悠悠地，平时十几分钟呼啸而过的路，那天走了一个多小时。他指着窗外，哪里新开了家小店，哪个路口春天会开一树玉兰花，哪个小区住着他熟悉的老人。黄晓霞和小磊像是第一次认识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。日子在固定的轨道上，原来藏着这么多被忽略的风景。
黄晓霞自己“换岗”的时候，反而有些不适应。她强制自己不去想明天的菜谱，不去检查儿子的作业。她翻出落了灰的毛线，想着给老张织条围巾，虽然手艺生疏了。她让儿子教她玩一款简单的手机游戏，笨拙的操作惹得小磊哈哈大笑。她发现，卸下那些日复一日的责任硬壳，心里有些柔软的东西，慢慢苏醒了。
这“换着日”的计划，没有坚持成每天的制度。生活总有它原本的节奏。但变化，像一颗投进静水的小石子，涟漪慢慢荡开了。小磊偶尔会主动收拾碗筷，老张下班会顺手带一把妻子喜欢的花。黄晓霞呢，有时会独自去看一场早场电影。他们还是他们，但日子里的“角色”，有了细微的流动。固定的轨道松动了，新鲜的空气就透了进来。
有一天晚饭，小磊突然说：“妈，下次‘换日’，咱们试试角色扮演怎么样？我演我爸，我爸演您？”老张差点喷饭。黄晓霞笑着，心里却微微一动。这日子啊，或许就是这样，不怕平淡，就怕成了一潭死水。你换换位置，我换换心情，流动起来，风景自然就不同了。家还是那个家，但里面的人，因为看见了彼此，也重新看见了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