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岁进入离开.肠辞尘
18岁进入离开.肠辞尘
那年夏天，录取通知书刚到，我就注册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域名。后缀不是.肠辞尘，是个稀奇古怪的免费二级域名。我把高中叁年攒的零花钱，换成了一台二手服务器，它在我床底下嗡嗡作响，像个发热的梦想引擎。那是我在互联网上的第一块自留地，一个简陋的、只有几篇日志和混乱代码的“个人网站”。
现在想想，那感觉就像在一片无主之地上，亲手搭起第一间小木屋。十八岁，正好是法定意义上“成年”的门槛，而网络世界，似乎比现实更早地给了我一块敲门砖，或者说，一把钥匙。我拿着这把钥匙，有点莽撞，又有点兴奋地，推开了一扇写着“进入”的门。
可门后面是什么呢？不是一条笔直大道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、不断自我繁殖的迷宫。我的小木屋很快就被淹没了。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，我关注了几百个博主，加入了几十个论坛，收藏夹膨胀到再也点不开。每天一睁眼，就有无数个窗口等着被刷新，无数条动态等着被点赞。我好像在不停地“进入”，进入新的社群，进入新的热点，进入一场又一场七嘴八舌的讨论。可夜深人静时，对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，我又觉得，自己哪儿也没真正去过。
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。直到某个熬夜后的清晨，服务器因为我的胡乱折腾彻底宕机了。床底下那个“引擎”安静下来，屏幕一片漆黑。就在那片寂静里，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：我是不是该“离开”一下？
这个“离开”，当然不是拔掉网线，退回没有网络的原始时代。那不太可能，也没必要。我指的是一种心态上的转换，一种主动的选择。就像在热闹的集市逛得头晕眼花之后，得退到街角，喘口气，看清自己手里到底攥着什么，又到底想买什么。
我开始动手整理那个荒废已久的个人网站。我把那些转载的、无病呻吟的内容全删了。过程有点像给房间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，扔掉没用的，留下的才是自己的。我重新开始写，不再为了被谁看到，只是记录一些真实的、笨拙的想法。那个简陋的网站，从我想拼命挤进去展示自己的“舞台”，慢慢变成了我可以退出来安放自己的“后台”。
我渐渐明白，数字身份的构建，也许不在于你添加了多少个滤镜，关注了多少个大痴，而在于你有没有一个可以随时退回来，不被算法和流量打扰的角落。成年后的网络生活，信息过载是常态，但比获取信息更重要的，是培养一种“消化”信息的能力。这能力，往往需要在“进入”的狂热和“离开”的冷静之间，反复练习才能获得。
十八岁那年，我以为进入网络世界就是终点。现在我觉得，它更像一个起点。真正的旅程，始于你发现自己拥有“进入”与“离开”的双重自由。你可以投身人海，也可以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岛。那张虚拟的门票，是单程的，也是往返的。关键在于，你得记得回程的路，记得自己最初那间小木屋的坐标。毕竟，总是在赶路的人，很难说清自己究竟要去哪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