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越癫插的越深
车子越癫插的越深
老陈踩下油门的时候，嘴里嘟囔了这么一句。他开的是一辆有些年头的越野车，正吭哧吭哧地往山里钻。这条路，地图上标着虚线，实际上就是两道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沟，夹着乱石和树根。车身左右摇晃，上下颠簸，轮胎压过一块凸起的大石头，整个车厢猛地一耸，我的脑袋差点撞上车顶棚。
“你看，”老陈双手紧握方向盘，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，眼睛盯着前方坑洼的路面，“这破路，你越是怕，越是想着慢慢挪，车轱辘反而容易陷进软泥里，打滑，出不来。你得顺着它的劲儿，给点油，让轮子‘吃’住地。”他说的“吃”，就是轮胎紧紧抓住地面，哪怕是抓着石头和坑沿。车子颠得越厉害，说明轮子正在努力地寻找每一个坚实的支点，一寸一寸地往前“插”。
我琢磨着这句话，觉得有点意思。这哪里只是在说开车呢？生活里好多事，不也是这个理儿吗？你遇到个坎儿，遇到一段特别难走的路，如果光是想着避让，想着怎么舒服点绕过去，可能就真的被困在那儿了。有时候，还真就得有点“颠”的劲头。
老陈是个跑山货的，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。他说，最早的时候也怕，心疼车，也怕危险。后来发现，越怕，事儿越多。有一次大雨，他陷在半路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慢慢试，越试坑挖得越深。最后心一横，看准了泥里几块硬石头的位置，挂上低速四驱，车子吼叫着，剧烈地颠簸摇摆，硬是靠着那股子冲劲和轮胎与石头的较劲，闯了出来。自那以后，他明白了，在这条路上，“通过性”不是车有多贵，而是你敢不敢、会不会在颠簸中让车子的力量扎实地传递到地面上。
“吃”住劲儿，才能往前走
“通过性”这个词，在他这里，有了种糙糙的、实实在在的味道。它不是平顺滑过，而是在剧烈的互动甚至对抗中，达成的前进。轮胎和路面，不是分离的，而是在每一次撞击、每一次下陷、每一次抓挠中，深深地“咬”在一起。路面越癫狂，轮胎越需要深深地“插”进去，去触碰、去抓住那些藏在浮土和烂泥下面的、真正结实的东西。
想想看，我们做事情是不是也常常这样？写个方案，遇到瓶颈，轻轻带过，表面光滑，但核心问题没解决，方案就是浮着的，落不了地。非得咬着牙，钻进去，让思路去“颠簸”，去碰撞那些坚硬的、不舒服的事实和数据，可能过程很折磨人，但出来的东西，才站得住。和人相处也是，泛泛之交总是平顺的，但真要想关系有点深度，难免得经历点摩擦，说点真心话，甚至吵两句，这就像车子颠了一下，但心与心之间，反而可能靠得更近，扎得更深。
老陈的车子又剧烈地晃了一下，我感觉底盘传来“喀啦”一声闷响。他表情没什么变化，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。“没事，”他说，“这是悬挂在干活儿呢。它不响不动，那才坏了。”他把这颠簸，视作车子正在“工作”的正常状态。这种“深度互动”，是前进必须付出的代价。
路渐渐平缓了一些，我们驶入一片林间空地。回头看看那段烂路，它躺在那里，安静了下来，仿佛刚才的癫狂只是我们的错觉。但车身上新鲜的泥浆和还在微微发热的轮胎，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老陈熄了火，点上一支烟，说：“你看，过来了吧。路还是那条路，它没变。变的是咱知道怎么跟它打交道了。”
我忽然觉得，我们或许都该有一辆这样的“越野车”，在心里。不是用来在平顺的高速路上巡航的，而是当生活突然抛给你一段“烂路”时，你有那种结构，有那种勇气，敢于换挡，敢于在颠簸中，让力量深深地“插”进去，去触碰真实，去抓住根本。那份在动荡中获得的扎实，是任何平坦旅途都无法给予的。
老陈抽完烟，重新发动车子。引擎的声音低沉而平稳，好像刚才的剧烈消耗，只是让它活动开了筋骨。我们继续向前，准备迎接下一个弯道，下一段未知的路面。车厢里没有人说话，但一种平静的、有准备的气氛弥漫开来。我们知道，下一个颠簸到来时，车子会再一次，深深地“插”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