测别濒濒辞飞无人
测别濒濒辞飞无人
说来也怪,这些年,我对“黄色”的感觉,变得越来越模糊了。不是色彩学上的那种黄,是记忆里的、感觉上的。小时候,老家院墙外那棵老槐树,秋天一来,叶子就簌簌地往下掉,铺了厚厚一层,是那种透着暖、掺着枯的焦黄色。傍晚放学,踩着那一片沙沙响,心里是踏实的,因为知道炊烟就在前面,饭香已经飘过来了。那种黄,是“有人”的。
可现在呢?城市里的黄,好像都变了味儿。路灯是惨白的,偶尔有些装饰用的景观灯带,弄出点金黄,可那光硬邦邦的,打在冷冰冰的玻璃幕墙上,晃得人眼晕。那是为了“好看”而存在的黄,精致,却没什么温度。你站在下面,只觉得是个被照亮的物体,和旁边的消防栓、广告牌没什么两样。这种黄,是“无人”的。它就在那儿,亮着,却照不进谁的心里去。
我住的小区楼下,原来有个电话亭,那种老式的,漆着明亮的邮政黄。那可是个有故事的地方。见过打工的小伙子抱着听筒,脸红脖子粗地跟家里报平安;也见过小姑娘握着话筒,边笑边抹眼泪。那抹黄色,像个沉默的见证者,包裹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。后来呢,电话亭拆了。原地立起来一个共享充电宝的柜子,也是黄色的,更鲜亮,更规整。人们匆匆走来,扫码,取走一个“能量块”,再匆匆离开,彼此间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。功能一模一样,都是“连通”,可那层人情味儿,那点磕磕绊绊的烟火气,好像就和那旧亭子一起,被连根拔走了。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黄色的疏离”吧。技术把一切都熨得太平整了。我们通过一方小小的、发亮的屏幕,能买到任何东西,联系到任何人,看到全世界的风景。可那种实实在在的“在场感”,却稀薄了。我们被各种高效、便捷的“黄色”符号包围着——外卖小哥的制服、打车软件的图标、警戒线的颜色——它们都在明确地指示着功能,却不再承载情感。你很难对着一个二维码,或者一个标准的工业色块,产生什么温暖的联想。
前几天,我偶然拐进一条即将拆迁的老巷。巷子深处,有户人家的窗台上,竟还摆着几盆菊花,不是什么名贵品种,就是最常见的黄菊花,开得有点野,有点乱。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过来,给花瓣镶上一道毛茸茸的金边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正慢悠悠地给花浇水。那一刻,时间好像突然慢了,凝固了。那种黄,是活的,是有灰尘、有水流、有生命痕迹的。它不完美,却一下子撞进了我心里。
我忽然觉得,我们怕的不是颜色变了,而是那种“无人”的空旷。当一切都被极致地功能化、符号化,那些用以驻足、用以感受的缝隙就被填满了。黄色的电话亭没了,消失的不仅仅是一个旧物件,更是一个能让情绪稍稍停留、让故事自然发生的“角落”。我们得到了一片无比光鲜、便捷的“黄色沙滩”,却可能失去了沙滩上那些深深浅浅、只属于自己的脚印。
从老巷子出来,回到车水马龙的大街。满眼依然是那些标准、醒目的黄。但我心里,却老想着那几盆窗台上的野菊花。或许,我们能做的,就是在自己生活的半径里,努力保留一点“有人”的黄色。它可能是一本翻旧了的书的书脊,可能是厨房里一块用了多年的、染上油烟的擦碗布,也可能是某个下午,你特意为自己沏的一杯柠檬茶,看那片明黄在热水里慢慢舒展。
这些东西没用吗?它们可能换不来效率,增不了财富。但它们像一根温柔的锚,能把我们稳稳地定在“生活”这片海洋里,而不是随波逐流地,漂向一片无边无际、璀璨而冰冷的“无人之境”。世界的颜色或许越来越趋向一致,但心里的那点微光,得自己守着。你说,是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