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┅┅快┅┅用力啊岳
啊┅┅快┅┅用力啊岳
李岳抹了把额头上滚下来的汗珠，咸涩的汗水刺得他眼睛发疼。他弓着身子，两只手死死攥住那根碗口粗的麻绳，手心里火辣辣的，怕是早就磨出了水泡。脚蹬在泥地里，已经刨出了两个浅坑。
“加把劲！就快出来了！”隔壁田垄的老赵头直起腰，朝他这边吼了一嗓子。老赵头那辆宝贝拖拉机，半个后轮陷进灌溉渠边的软泥里，动弹不得。这铁家伙平时轰隆隆威风得很，这会儿却像头搁浅的笨牛，光喘气，不挪窝。
“知道……知道！”李岳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感觉肺叶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。腰腿的肌肉早就从酸胀变成了麻木，现在每使一分力，都像从骨头缝里往外榨。麻绳另一头，拴在拖拉机的牵引钩上，绷得像根铁棍。
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头顶，晒得地里的土坷垃都泛着白。这天气，本来该在树荫下喝口凉茶，可偏偏遇上这档子事。老赵头急，李岳也急。眼瞅着下午还有一片玉米等着浇，时间不等人啊。
“岳子，停一下，停一下！”老赵头忽然摆摆手，走了过来。他蹲下身，看了看车轮陷进去的深度，又用手拍了拍旁边的泥地。“光使蛮劲不行。你看，轮子前面这泥都让你拉得拱起来了，它卡得更死。”
李岳松开绳子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大口喘气。汗水顺着下巴颏滴到土里，瞬间就没了影儿。是啊，光知道喊“用力”，可力气使错了地方，全是白搭。这道理，跟过日子似的。
老赵头折了几根粗硬的树枝，又招呼李岳去找些碎石块来。两人围着陷坑忙活开了。先把车轮前头的浮泥清掉一些，再把树枝并排垫在可能打滑的轮子前方，碎石塞进缝隙里。这不是个轻快活儿，指尖缝里塞满了泥，胳膊被茅草划了几道红印子。
可说来也怪，这么一折腾，李岳心里那股焦躁的火，反而下去了一些。他想起小时候看父亲修水渠，也是这般，一锹一锹，看着慢，渠成了，水也就通了。
“再来！”老赵头拍拍手，又握住了绳子。这回，他没急着喊号子。两人重新摆好架势，李岳把麻绳在肩上绕了半圈，脚踩实了垫了石块的地面。
“我数一二叁，”老赵头的声音稳了许多，“咱们把劲往一处使，要的是个寸劲，是股巧劲。”
“一……二……叁！”
李岳闷哼一声，全身的力量顺着腰背传到手臂，再灌注到那根绷紧的绳子上。这一次，感觉不一样了。不再是硬邦邦地对抗，他感觉到那铁家伙似乎……松动了一下？
“动了！再给一下！”老赵头声音里透着兴奋。
李岳憋住一口气，把最后那点力气也推了出去。只听“噗嗤”一声泥水响，那拖拉机的后轮猛地滚上了垫实的硬地，整个车身子向后一挫，总算出来了！
两人脱了力，都瘫坐在地上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脸上除了泥道子就是汗渍，却都咧开嘴笑了。老赵头摸出皱巴巴的烟盒，递了一根给李岳。李岳摆摆手，只是仰头望着天。天还是那个天，太阳还是那个太阳，可心里头那股沉甸甸堵着的东西，好像跟着那拖拉机一起，从泥坑里出来了。
很多时候，我们以为生活就是那根绷到极限的绳子，拼了命地拉，咬着牙吼，以为“用力”就是全部答案。可真正让轮子转起来的，也许是清掉浮泥的那几下，是垫在脚下的那几根硬树枝。光有决心不够，还得有点实实在在的巧劲，得知道力气该往哪儿使。
歇够了，老赵头爬起来去发动他的拖拉机。“突突突”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回听着顺耳多了。李岳也站起来，拍拍屁股上的土，准备回自家地里去。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已经不成样子的泥坑，心里却比刚才敞亮。
日子还长，活计还多。但经过这么一遭，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。下次再遇到坎，或许可以先喘口气，看看路，想想办法。光喊着“快啊”“用力啊”，不一定管用。该使巧劲的时候，就得把那股莽劲儿收一收。这大概就是老一辈常念叨的，干活儿的“窍门”，也是过日子的“心法”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