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妈妈的女儿8
一个妈妈的女儿8
小雅翻着那本厚厚的相册，手指停在第八页上。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白校服，扎着马尾，笑得很甜，背景是高中校门口那棵老槐树。妈妈就坐在她旁边，戴着老花镜，手里还织着毛线。她瞥了一眼照片，又看看小雅，叹了口气：“那时候啊，你整天叽叽喳喳的，像只小麻雀，心里什么话都藏不住。”
“现在呢？”小雅笑着问，顺手给妈妈递了杯热茶。妈妈接过茶杯，没有马上回答。热气袅袅升起，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。屋子里很安静，只有毛线针轻轻的碰撞声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慢慢开口：“现在啊，你成了‘一个妈妈的女儿8’咯。”
小雅一愣，没明白这话的意思。妈妈放下毛线，指了指相册，又指了指小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。“你看，这相册里，从你满月到十八岁，清清楚楚，就一个你。可现在呢？”妈妈语气温和，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感慨，“你手机里那个聊天软件，我瞅见过，同样的头像，差不多的名字，排了一长串。从‘一个妈妈的女儿1’到‘一个妈妈的女儿8’，还不算那些工作群、朋友群。我在里头，排老八。”
这话像颗小石子，轻轻投进小雅心里。她张了张嘴，想解释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是啊，那个备注名，还是当初为了区分妈妈频繁换微信头像而随手改的。没想到，妈妈竟默默记在了心里。
“我不是怪你。”妈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，又拿起毛线，一针一针地织着，那是给小雅未出生孩子的毛衣。“你们年轻人，事多，圈子广，我懂。我就是有时候觉得，我这个‘女儿8’，想跟你说点体己话，还得排队候着。怕发多了消息，吵着你工作；怕发晚了，你又睡了。”她说话的速度很慢，仿佛每个字都经过心里细细掂量过。这种细腻的情感连接，藏在最平常的唠叨里，小雅以前却很少静下心来体会。
小雅鼻子有点酸。她想起上周，妈妈发来好几条长长的语音，点开是菜市场茄子怎么挑、新学了一道清淡的汤。自己当时正忙，只回了个“好的，谢谢妈”。也想起上个月，妈妈问她哪天回家，她因为项目赶工，改了叁回时间。那些被自己轻易搁置的对话，在妈妈那里，可能是一次次小心翼翼的等待。
“妈，”小雅挪过去，靠在妈妈肩上，“这个备注，我改。以后，就您一个，置顶。”妈妈笑了，拍拍她的手：“傻丫头，改不改名，我不都是你妈？我就是想啊，这日子过得快，东西也越分越细。但有些东西，分不了，也挤不掉。”
小雅拿起手机，真的把“一个妈妈的女儿8”删掉，光秃秃地留下“妈妈”两个字。想了想，又设置了置顶。这个简单的动作，让她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。妈妈没再看手机，只是满意地端详着手里快成形的小毛衣，橘黄色的，像个小太阳。
那天晚上，小雅很久没睡着。她想起相册里那个毫无保留的女孩，也想起现在这个总在“分身”的自己。世界很大，圈子很多，但生命的来处，永远只有一个。亲情陪伴从来不是喧嚣的，它就像妈妈织的毛衣，一针一线，密实而温暖，穿在身上，替你挡着外面的风。而所谓的数字时代，那些便捷的联络，有时反而织成了一张疏远的网。我们忙着给关系编号、排序、归类，却忘了最本源的那份爱，从来不需要任何标签，也无法被任何序列替代。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，柔柔的。小雅知道，明天醒来，依然会有无数个“1号”到“7号”在手机里闪烁。但那个唯一的、置顶的对话窗口，会一直在最上方亮着，提醒她，无论走多远，都有根线，牢牢地系在家的方向。妈妈的爱，从来不是选项，而是她人生操作系统里，那永远运行在后台、提供着最基础也是最核心支持的、唯一的程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