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蓝湛你迟尘别了
啊蓝湛你迟尘别?了
蓝湛这个人吧，什么都好，就是有时候那股劲儿上来了，真叫人没辙。就比如说现在，我话刚说到一半，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，眼神跟结了冰似的，愣是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蹦。我这心里头啊，跟有只猫在挠似的，又急又痒。
“你倒是给句话啊？”我凑近了点，拿胳膊肘碰了碰他。他还是那副老样子，身板儿挺得笔直，连眼皮子都没多动一下。我有时候真怀疑，他是不是偷偷修炼了什么“闭口禅”，专门用来对付我的。这感觉，就像一拳头砸进了棉花堆里，劲儿全散了，连个响儿都听不着。
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。我灌了口凉茶，脑子里飞快地转着。上回他这样，是因为我偷喝了他藏在静室的那坛天子笑。上上回，是我跟景仪他们胡闹，不小心扯坏了他一本古籍的扉页。可今天这事儿，我寻思了半天，也没摸着头脑。不就是早上练剑的时候，顺口点评了几句他新琢磨的剑招嘛？我说那招式好看是好看，就是起手式稍微慢了那么一丁点，不利于实战。
难道就为这个？我心里嘀咕。不至于吧蓝二公子？您这气性也太大了点。可转念一想，这人偏偏就在这些地方较真。他对自己的修为、剑道，那股子近乎苛刻的执着，我是知道的。那是一种沉甸甸的“专注”，认准了方向，就心无旁骛地往里钻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这大概就是他年纪轻轻，就能在剑术上取得如此“成就”的原因之一。
可这专注到了我这儿，怎么就变成闷不吭声的冷暴力了呢？我试图换个角度想，他是不是觉得我那话说得太轻浮，伤着他那颗追求完美的心了？哎，我这破嘴。有时候话赶话，没过脑子就秃噜出去了。
“我那意思是，”我清了清嗓子，试图挽回，“起手式稍作调整，或许能更出其不意。你的剑意是顶尖的，我就是瞎琢磨……” 得，还是没反应。他甚至连目光焦点都没变，仿佛我只是空气里的一粒尘埃。
这僵局可真够磨人的。我站起身，在屋里踱了两步。目光扫过他书案，上面整齐地迭着些纸张，墨迹未干。我忽然瞥见最上面一张，画的似乎是剑招走势的分解图，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。其中一个箭头，正指着我早上提到的那处起手式的位置，旁边添了几个小字，墨迹很新。
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。原来他不是在生气，而是在思考？甚至可能已经在推敲改良了？这个闷葫芦！
一股说不清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涌上来。我走回他面前，蹲下身，自下而上地看他。从这个角度看，他垂下的眼睫很长，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。“蓝湛，”我放软了声音，带上了点讨饶的意味，“我错了，行不行？我不该随口就评判你的心血。你这人，有什么想法，倒是说出来啊。你这不说话，比骂我一顿还难受。”
他的眼睫终于颤了颤，目光缓缓落下来，与我对上。那浅色的眸子里，好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一点点。他还是没说话，但伸手，将案上那张图纸往我这边推了推。
我接过来，仔细看着那新增的批注。那哪里是否定，分明是在我那句“胡言乱语”的基础上，延伸出了好几重更精妙、更凌厉的变化可能。我的随口一说，竟像一颗石子，投进了他深不见底的思绪湖泊里，激起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涟漪。
“你这人……”我捏着那张纸，忽然笑了，心里那点焦躁一下子被熨平了，“合着你半天不吭声，是在心里头跟我‘论道’呢？敢情是我瞎着急，你自己早跑出去八百里地了。”
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，快得像是我的错觉。然后，他提起笔，蘸了墨，在另一张空白的纸上，缓缓写下两个字：“尚可。”
我看着他笔下那力透纸背、端正无比的“尚可”二字，再看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，忽然就全明白了。他那惊人的“专注”力，不仅用在修行上，也用在了消化别人的话上，哪怕是句玩笑。他不回应的时候，或许正是他最认真对待的时候。这种独特的“交流”方式，大概也只有他蓝忘机了。
“行，‘尚可’就行。”我把图纸小心放回去，心里头那点儿憋闷早没了踪影，反而有点轻飘飘的。跟这人打交道，急是没用的，你得学会看他笔墨间的波澜，听他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。
窗外蝉声依旧，但好像没那么吵了。我重新坐回去，给自己又倒了杯茶。这回，我耐心地等着，等他自己从那份无人能扰的“专注”里走出来，或者，等他写下下一个“尚可”。反正，时间还长着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