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戒久久
色戒久久
这电影，隔些年就得翻出来看一遍。倒不是说情节忘了，是有些东西，当时年纪轻，真咂摸不出那个味儿。李安这人，太厉害，他把一层层的人性，像剥洋葱似的，给你码得整整齐齐，让你自己一层层去揭。
王佳芝啊，刚开始那会儿，就是个女学生。心思简单，带着点懵懂的勇敢，被推着往前走。你说她懂什么叫“色”，什么叫“戒”吗？怕是未必。她最初靠近易先生，心里揣着的，可能还是那点儿热血，那份自以为是的使命。那时候的“色”，对她来说，恐怕是任务，是手段，是需要克服的障碍。
可人这玩意儿，最经不起处。尤其还是那样一种，在刀尖上跳舞，在黑暗里相互试探的“处”。易先生是什么人？特务头子，疑心比鬼都重，看人像看物件，带着审视和算计。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，他的恐惧，他的疲惫，他偶尔泄露出的那一点点像人的气息，全被王佳芝看在眼里。这看久了，味道就变了。
关键的转折，大概就在那枚钻戒上。有人说，王佳芝是被那颗鸽子蛋晃晕了头，是女人对物质的虚荣。我觉得，没那么简单。易先生带她去取戒指，那个场景，灯光暗暗的，店员恭恭敬敬，他侧着脸，没什么表情，但动作里有一种奇特的……专注。他不是在敷衍，不是在完成一项馈赠，那片刻，他仿佛暂时卸下了所有身份，只是一个男人，在给眼前这个女人一件郑重的东西。
王佳芝看着那戒指，看着易先生难得不那么紧绷的侧影，她心里那道防线，“轰”的一下，可能就塌了。她那一刻看到的，或许不是财富，而是一种被“当真”的感觉。在扮演麦太太的虚假人生里，在同学们日渐功利和慌张的谋划中，唯有易先生给她的这个瞬间，那份沉默的、带着体温的郑重，显得无比真实。这“色”，早已不是皮相，而是情欲包裹下，两个孤独灵魂在黑暗中的一点相互取暖，一点可怜的“真”。
于是，“戒”就守不住了。这“戒”，是家国大义的训诫，是任务纪律的规戒，是她自己最初设定的心理防线。可所有这些宏大的、冰冷的东西，在那个被当成“人”来对待的瞬间面前，土崩瓦解。她脱口而出的那句“快走”，与其说是选择，不如说是本能。是身体和情感，压倒了理智和信仰。
电影最让人心里发沉，久久回不过神的地方，就在这里。李安没有评判对错。他给你看，人在极端情境下，那点“人之常情”如何疯狂滋长，如何吞噬掉一切坚固的东西。王佳芝输了使命，丢了性命，但在人性的幽微战场上，她似乎又赢回了点什么——至少，她顺从了自己那一刻真实的心动，哪怕这心动是致命的。
易先生最后坐在她空荡荡的床沿，眼神虚浮。他签了处决令，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和性命，守住了他的“戒”。可他从此住进了一个更黑的牢笼。王佳芝用性命换来的那点“真”，也成了他余生逃不脱的“色”的魅影。这“色”与“戒”的缠斗，没有随着枪声结束，反而在他心里，久久地拉锯，直到时间的尽头。
所以你看，这电影哪里只是在讲一个女间谍的故事。它讲的是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可能有的挣扎：那个被社会角色、道德规范紧紧“戒”着的自己，和那个渴望一点真实温度、一点任性“色”相的自己，究竟该如何相处？王佳芝用最惨烈的方式，给出了她的答案。而我们，则带着这份长久的唏嘘，继续在自己的生活里，寻找平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