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意盎然海角侄子
绿意盎然海角侄子
我侄子阿海，打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主。老家那几亩规规矩矩的田地，在他看来就像一方画错了格子的作业本，总想用他自己的方式涂改。他爹，也就是我大哥，盼着他能去城里学个手艺，将来在楼宇的森林里谋个安稳的荫蔽。可阿海呢？大学一毕业，行李一卷，扭头就扎回了我们那个靠海的小村子，说要“种点不一样的”。
消息传开，村里人都觉得这孩子读书读傻了。海角那片地，谁不知道？说是靠着海，风景独好，可土里带着咸涩，海风又烈，正经庄稼都不爱长，除了些耐折腾的杂草和零星的矮灌木，多少年都荒着。那一片顽强的绿，是野性的、挣扎的绿，跟“盎然”二字实在沾不上边。大哥更是气得几天没跟他说话。
可阿海就像头小倔驴，认准了就不回头。他不再穿着干净的衬衫，而是换上了沾泥的工装，整天泡在那片海角地。起初，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。只见他开着那辆破皮卡，一趟趟运来些奇怪的家伙什，还有一袋袋改良过的土。他不用村里的老法子，整天抱着手机和电脑查资料，对比数据，嘴里念叨着“土壤盐碱度”、“耐盐作物”这些我们听不懂的词。有次我路过，看他正对着几株蔫头耷脑的苗苗发呆，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“叔，你看，”他指着那片在风里瑟瑟发抖的绿苗，“它们不是不行，是没找对路。这地有这地的脾气，咱得顺着它，不能硬来。”我心里嘀咕，这地能有啥脾气？不就是块废地嘛。但看他那认真劲儿，又不好意思泼冷水。
后来我才渐渐明白，阿海搞的不是普通庄稼，他引进了好几种耐盐碱的特色经济作物。有一种是海水蔬菜，名字挺怪，吃起来却脆生生的，带着点海洋的鲜味；还有一种是可以提取香料的矮化树种，据说城里那些高级化妆品和香氛就爱用这个。他不追求产量，反而在“品质”和“特色”上死磕。这事儿啊，关键就在于因地制宜。海边的咸风、充足的日照、独特的土壤成分，这些在别人看来的劣势，在他这儿，反倒成了培育独特风味的秘诀。这思路一转，天地就宽了。
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。再去海角，那片曾经的荒地上，竟真的铺开了一层厚实而鲜活的绿。那绿色不一样了，是油亮亮的、精神抖擞的，一片叶子挨着一片叶子，在咸湿的海风里欢实地摇晃。海鸟有时会落下来，在田垄间踱步。阿海的脸晒得黝黑，可眼睛亮得很。他不再老盯着手机，而是更爱蹲在地头，用手捏捏土，凑近了看看叶片的脉络。他的“海角绿园”慢慢有了样子，虽然规模不大，但那些带着海风滋味的蔬菜和香料，通过他鼓捣的电商渠道，竟然真的卖了出去，价格还不低。
我大哥现在偶尔也会背着手，踱步到海角边上去看看。他不说什么，但有一次，我听见他低声跟旁人说：“这小子，倔是倔，弄得倒还有点名堂。”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扬了。村里的风向也悄悄变了，开始有年轻人好奇地来打听，问阿海能不能带带他们。
如今，站在村口远眺，海角那一片盎然的绿意，成了我们这儿最特别的风景。它不像内陆稻田那样一望无际，规规矩矩，而是带着海边的洒脱和韧劲，沿着地势起伏，绿得很有个性。阿海呢，依然话不多，忙着他的园子，琢磨着新的点子。他好像在这片曾经荒芜的海角，不仅种出了作物，更找到了一种与土地、与家乡相处的，只属于他自己的方式。那绿意，是他写在地上的回答，安静，却充满了力量。